“羽仙,看在你我同在师门的交情不错,我并不想与你为敌。”莫冼石微微笑了,身上的寒气却并未散去:“不过我也说了,真要想与我为敌,你还没这个本事。”
梁羽仙心头一紧:“大……”
莫冼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个动作流畅自然地化作一个大大的呵欠,然后就听背后传来陈老大夫没好气的喝斥:“我说到处没找到人,也不晓得来帮忙,就知道在这儿偷懒!是不是不想回去了?!不回去你自个留在这里得了!”
陈老大夫一拐杖就要抡下去,跳脱的药徒恢复憨里憨气,边躲边讨好地围着师父转圈,好言好语拍马屁,浑然没了梁羽仙面前的危险与精明。
梁羽仙凝眉冷色并未散去,直到沈昀逐渐靠近,才稍稍缓下来。
这样的梁羽仙鲜少得见,沈昀不禁多看她一眼:“怎么了?”
梁羽仙克制着心中的躁动,淡去面上冷色,只是仍旧蒙上淡淡疏离:“侯爷没说什么吧?”
沈昀摇头,只是一想到陈老大夫的话,心底始终沉甸甸。
这厢陈老大夫得了沈荀的同意,出来以后领着药徒以及殷氏的遗体便匆匆离开了侯府。梁羽仙心里虽有很多话要问,可终究急不得一时,只琢磨着明日再去一趟济善堂。
心事重重的梁羽仙并未注意沈昀异样的眼神,没走几步就被他给唤住:“梁姑娘。”
梁羽仙回首看他,适才满脑子都因莫冼石的出现混乱胶着,如今再看沈昀凝重的神色,方觉似乎哪里不对:“世子可是有事?”
沈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并非不曾怀疑过梁羽仙,她的出现太过于巧合,事实上有太多的不合常理出现在她身上,只是总被他忽略不计,又或许是因为心底潜意识的声音,总是令他不由自主地说服自己相信于她。
沈昀想不通因为什么,或许真如他爹所说的,色令智昏?
可沈昀清楚知道并不是,梁羽仙比任何人都要理智与清醒,她比他更冷静沉稳,她的每一句都像是智者的提示,一次又一次地警醒着他。
沈昀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质疑梁羽仙。
“世子?”迟迟没有等到回复,梁羽仙狐疑地打量他微有变化的脸色。
“没什么。”沈昀抹过前额,甩了甩头,重新正视梁羽仙的时候,双眼恢复坚定与毅然:“这次的事,谢谢你。”
“世子无须客气。”梁羽仙唇角微扬,却没有太多笑意,语气透着一丝丝疲力:“我有我自己的私心。”
“私心?”沈昀喃喃:“你的私心是什么?”
“是否与太子有关?”
第102章 有主
梁羽仙摸摸脸, 回以讪笑:“很明显?”
沈昀神情怔忪, 因为她的不否认,眉心反而越拢越深。如果此前没有听过陈老大夫那席话, 兴许沈昀不至于多心他想。可现在的他却不得不猜忌, 梁羽仙的出现,包括她的私心,是否别有企图。
梁羽仙没有看他,手背贴着前额,仰望高空的明月:“此次行事过于过激,是我考虑不周,不仅激化了夫人与玉姝小姐之间的矛盾, 更刺激了殷氏事败自尽,失去了唯一能够追寻下去的线索与去路。”
“是我惦念着尽早解决夫人的病,方能够理直气壮再入宫去。”梁羽仙轻轻叹息:“本来可以再等等,彻底放松殷氏的警戒心再进行动作, 也许事情走向会有所不同。”
沈昀愣了愣, 所以她的私心是指这事?
当日皇帝把太子捞回宫去,却将梁羽仙拒入宫外,最理直气壮的理由无外乎就是连张氏的病都没治好, 谈什么进宫给太子治病?这对梁羽仙无疑是种最挫的打击, 张氏所中盅毒对她而言并不难办,当初之所以拖上十天半个月, 无外乎是沈家家庭关系纠葛不清, 她懒得下手, 干干脆脆甩手丢给沈昀。
哪成想沈昀因为顾虑太多反而大大降低办事效率,直接导致了梁羽仙被皇帝以作借口挡在宫外,梁羽仙面上不说,心里可是满满当当全是不服。
这不,索性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把沈家伪善的皮整张撒开。
痛不痛是别人的事,反正在梁羽仙这里,没有什么比赶紧去找太子更重要。
不过在此之前,梁羽仙首先还是有必要安抚沈昀的心:“其实,盅毒的运用并不如外行人想象中那么简单。殷氏常居深闺,不可能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弄来如此厉害的盅毒,只可能说明在她背后还另外其人。”
“所以我曾猜测,下盅之人是否与曾经潜入皇宫下盅毒害太子之人,是同一个人。”梁羽仙牵动唇角:“好在如今殷氏虽死,但从她所服毒药已经能够证实我的猜测。”
沈昀心跳加骤:“所以你认为这几件事皆是同一个人所为?可这人帮助殷氏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与丽妃合谋下盅毒太子殿下?莫非两桩事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梁羽仙神情复杂,露出一丝千言万语说不尽的无可奈何:“大概……受人钱财□□?”
她可没骗人,反正莫冼石亲口说的,至少帮助殷氏是这个意思。
不过显然沈昀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殷氏近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能与对方有所接触,这说明了侯府的防守之弱,根本阻碍不了对方的潜入。
联想到当日太子出行侯府继遇刺之后又失聪的事,沈昀面色铁青,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侯府的缘故才会令歹人趁虚而入。
梁羽仙对他又一次整顿侯府无甚想法,只道:“如今殷氏已死,只要没有人继续针对夫人复下盅毒,根治只是迟早的事,明日我再上一趟济善堂取些药回来,对症下药方可痊愈。”
沈昀面色一整,立刻道:“我陪你去。”
梁羽仙对他的粘人表示了委婉的意思:“侯府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不说夫人需要你的陪伴,玉姝小姐需要你的看顾,侯爷事后肯定还有什么动作,世子最好还是留在府中。”
沈昀皱眉:“我不放心你独自外出。”
“怎么会呢?”梁羽仙笑眯眯:“京师我也是有熟人的。”
“……熟人?”
梁羽仙自入京以来要么就是闷在侯府,要么就是住进皇宫,昨日给沈昀说了京师的熟人,沈昀抓破脑袋都没能想到谁,结果隔天一早,莫二姐啪啪啪上武安侯府拍大门,没等沈昀转换好脸色,便咧开大大的笑脸勾着梁羽仙的小手一块出门去了。
所谓的熟人,舍她其谁?
要说莫翦怎能来得这么快,那当然是因为沈昀身边有她弟弟暗中通风报信。其实要说熟,梁羽仙跟她真没多熟,找她纯粹是因为除她以外真没别的人而己。
莫翦不知梁羽仙的心思,还当自己真跟她挺熟络,一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说话不带喘口气的。于是梁羽仙听她从东街的米粉说到西街的豆腐,再从莫子布穿着开裆到处跑到长得现在人五人六。说完这些琐碎的,她就又说到京师近来的各种八卦,不免就提到了侯府里的小九九,以及宫里的那点事:“妹妹,听说太子最近犯病更厉害了。”
梁羽仙眉心一动:“怎么说?”
莫翦挤眉弄眼,一脸顾左右而言他:“据说太子最近得了失心疯,成日把自己关在屋里砸东西……天地良心!我可没瞎编乱造,这可是真人真事,东宫传出来的。”
梁羽仙寻思:“这种消息多少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