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此次昏迷确实是民女失误所致。”
沉默许久的梁羽仙一说话,堂上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见她神情冷静,似乎并不像是为认罪:“夫人贵体欠佳,好不容易有所恢复,轻易是不能受刺激的。倘若民女能够及早提醒世子的话,世子定不会让侯爷与夫人起争执,导致夫人怒极攻心口吐血沫,至今昏迷不醒。”
沈荀一句一意孤行把问题全栽沈昀身上,那是因为知道沈昀在面对家丑传扬出去必须谨慎,他在皇帝跟前对家族名誉必须维护。
纵然这个儿子正在日渐脱离他的掌控,可到底还是他所熟知的儿子,是他教出来的儿子。
沈昀敢于将谋害主母的夏氏扭送官府,却不代表他真的会不顾家族名誉与利益去将他的父亲推向火坑,所以就算沈荀真把全部的错过推过沈昀,沈昀心中有怨有怒却还是咬牙忍了,一句不说。
但那是沈昀的束缚,不是梁羽仙的。
沈荀一脸屈怒:“是,我承认我确实有错,实不该在那种情况下与她发生争扎。可内子平素只是偶有头痛,却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吐血昏迷!分明是你用药不当,又或者是治疗错误,方致使她的病症加重!”
“近来民女与济善堂陈大夫有些合作,有关于夫人的病症用药我与他曾商讨过,在民女进宫这段时间也是由他代为负责看顾夫人的病症,并且还有宫中御请的林太医同时看护。倘若真有用药不当或于治疗不对之处,陈大夫与林太医必会第一时间将其指出。”梁羽仙道:“再者夫人病征特殊,并非曾经误诊的头风,而是盅毒。换了治疗的方向与方法,清除血毒之后的情况自不相同。更何况府中有人毒害主母,世子护母心切,却遭侯爷谩骂与毒打,若非如此夫人怎会怒极攻心伤心欲绝,进而吐血不止晕倒过去呢?”
“归根结底,还是侯爷所导致的错。”
沈荀怒不可遏:“你强辞夺理”
“你们说完了没有?”
皇帝没吱声,旁边的太子冷不丁一句话吓得沈荀一抖擞,原先的气势直接泄漏。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太子从入座至今一直很沉静,不说话也没嫌烦,偶尔摸摸茶盏呷一口,又或者敲敲椅子扶手和花瓶,各种各样小动作,就是不会豁然起身说走就走,简直乖巧老实得太离奇。
这时突然来一句,大家都以为他终于不耐烦了。可扭头一看,太子好像就只是随口一问,听上去还有点点好奇。
皇帝默了默:“既然各自争执不下,那就不要再吵了。这位梁大夫究竟有无本事,合该由她的病人进行判断。如今尊夫人正昏迷不醒,那便问问太子的意思。”
一听是问太子,沈荀心下一沉。昨日太子分明刻意回护,再加上他所耳闻的种种事迹,太子的心必然向着那个女人!
如此一想,沈荀心下不安,惴惴环扫一圈,却见其他人比他还紧张。
沈昀匆匆与富贵对了一眼,满心焦虑的目光投向梁羽仙,她没有抬首,微一凝眉:“事关太子殿下……民女有话要说,陛下可否先请其他诸位先行出去?”
“放肆,圣上面前岂可无礼!”沈荀直觉可能有些问题,一时间却没法仔细确认,只一心想着不能让此女单独留下,再说什么不利于他的任何话语:“陛下,此女极擅妖言惑众,您可千万要当心……”
不管沈荀说什么,梁羽仙无动于衷,意思可谓坚决无比:“恳请陛下。”
皇帝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微眯双眼:“德馨,你们先出去。”
“陛下!”沈荀震惊高呼,但皇帝却没有理睬,吴德馨向来唯帝命是从,这时自然谁也不落,逐一清人。
沈家父子毕竟是臣,君主有命,不敢不从。沈昀虽有犹豫,但还是站了起来,半拉半拽将满脸不甘的他爹拖了出去。
倒是富贵匆匆起身,刚伸手去搀扶太子,就被他一巴掌打住:“等等。”
太子话一出,谁也不敢不等他,就连吴德馨也只能规规矩矩立在那儿,静等太子来发话。
“她呢?让她过来。”太子容色淡淡,语气平平,却一声难住了所有人。
唯一意识到这个‘她’是谁的富贵无比为难,他很想凑近太子通风报信,奈何吴德馨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不得己只得畏缩头脑不出声。
而当一反常态的太子终于恢复平日的活力,皇帝慈眉善目,居然很好脾气地安抚道:“既然她有话要说,朕就留她说几句,不会为难她的,你别操心……”
可是太子压根就不听劝:“你们少耍花样了,孤不管你们打算做样,反正谁也不许动她”
富贵于心不忍想要上去,可是却被吴德馨给抬手拦截,忽而身后有人擦肩靠近,原来是梁羽仙扶膝站起,来到太子跟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神奇的是,太子的躁动瞬间淡去,仿佛刚才的火暴都只是假装出来的而己。而事实上,太子微一弩嘴,皱眉凑近她一些,小声咕哝:“怎么?父皇他们已经走了吗?”
富贵手舞足蹈来不及,苦逼兮兮垂下脸。挡在他面前的吴德馨眉梢讶异得挑高,他回首望向自己的主子,正中位置的皇帝眯起双眼,终于知道心中的讳和感究竟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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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作者三次元世界破事特多,真的破事特多,特多特多……屡屡没法子码字更新,心力交瘁,害大家老是等更新,作者检讨了,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存多点稿……
第81章 丑妇
屋子里头骤然安静, 令本已走到院子的沈荀不禁生疑。他忍不住想要往回走, 却被沈昀一把扯住:“圣上有令,难道你想违抗不成?”
一旦牵扯到皇令, 沈荀自然不敢再往回走去, 只是他冷冷回眸:“难道你还要继续向着那个女人吗?”
沈昀动作微滞,他一点一点松开手:“那爹呢?你为什么要这样针对她?”
“不是我在针对她,是她处处针对我。”不光因为张氏的事,沈荀直觉沈昀的变化也与那个女人有关系,“我听管事的说了,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以后,家里小事不断大事频频。在那之前的这些年, 夏氏与你娘一直和睦共处,玉姝也是乖巧懂事居多,我俩夫妻本是同心敌忾,咱们父子之间何曾像现在这样反目近成仇一般?我不相信这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你却一而再地听任信奉, 甚至鬼迷心窍到将她送入宫去!”
事到如今就连太子也明显受到鼓动,沈荀眸光一暗,绝不能再放任下去:“她分明是想离间我们一家人, 你当她怀着什么好心?”
沈荀怒指屋子那头:“那个女人满心都是阴谋诡计, 就只有你还被蒙在鼓里!如今可好,你看, 她借你接近太子, 再伺机接近皇上, 天晓得她究竟抱持什么目的!而无论是我还是你都插不上任何话,难保她不会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要了我们沈家的命!”
“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她这是在利用你!”
沈荀振振有词,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严父狠狠训斥不懂事的儿子一般。
沈昀沉默,却没有因为沈荀的训斥显露愧色,而是越渐拧眉:“最近家里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也确实是梁姑娘来了以后才会一件一件被披露出来的……可是爹,难道你就不曾想过为什么吗?”
沈昀想到梁羽仙曾说过的话:“爹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家,在每个人或被迫或刻意地努力粉饰太平下,这个家早已千仓百孔、面目全非。”
他一抹额:“是儿子没用,就连儿子也在自欺欺人,刻意蒙蔽在这片表象之下。可爹呢?难道爹不也一样吗?”
沈昀没有回避,直勾勾地望向他,沈荀脸上的表情已经渐渐冷却。
“爹明知母亲心中的疙瘩,又怎会不知道她与几位姨娘之间的关系疏冷?爹为了其他女人早已冷落母亲许多年,又何来同心一说?我们父子之间的矛盾起因,不是因为梁姑娘做错什么,而是因为她将我们不愿面对的事实揭露出来。她没有做错什么,是我们彼此互相埋怨,互相牵怒……”
沈昀沉声道:“就连玉姝,无论你我甚至母亲,我们都从来没有了解她,根本就不懂得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