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愿也是袁黎忧心,典狱条例森严,规章有理有据,“你执掌六处更不能知法犯法,无视条例。若是被谢循知晓,你定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此事定不能被他知晓,知不知道?”
袁黎机敏地点了点头,顺嘴道:“那眼下怎么?办,我?打晕了再把董二送回去?”
“既来了,不审审,岂不可惜?”
“你不是说不能私自用刑吗?”
姜时愿眉梢微翘,清婉的面容上竟能瞧出一丝狡黠,“自然不会?用刑,仅吓而?已?,诈诈他看他会?不会?吐实?话。”说罢,她提步离开,缓缓从座屏后现身,走向大吼大叫的董二走去。
袁黎猫着腰,仍藏在座屏之后,骤然感?觉到头顶一道阴翳俯下,他心中咯噔一声,抬头上觑,不出意外对上了如墨如渊的凤眸,怔怔然,听着谢循漫不经心地唤出那人的名字:“董二。”
平日里?的袁黎脑袋不大灵光,但不知为何今日就跟开窍般顿时从谢循的皮笑肉不笑下摸清他的心中的鬼,问道:“主君早知道袁黎要去绑董二是不是?你...”
谢循分?明就是故意的,借他的手绑来董二,坐收渔翁之利,又不用挨姜时愿的一顿教诲。
袁黎总算想清楚了,扭过脸,闷闷不乐。心念着,原来主君才是那个?知法犯法,无视条例的狂妄之辈。
这时,董二抬眼见着一名青衣女子,自暗处走来,宽袖裙衫却勾出袅袅腰身,他先是看得痴了,然后察觉出来人甚是面熟,诧异道:“你不就是那个?曾名满汴京的姜家嫡女,姜时愿?”
“我?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胆子,岂敢绑我?!”董二怒不可遏,姜时愿却依旧神色淡然,不急不慢道:“与其先替我?担忧,不如董仵作先考虑下自身的安危能不能保全住。”
“你这是什么?意思?”董二挑着竖眉。
姜时愿从袖中掏出验状,贴在董二的脑门上,“你是第一个?验姜淳尸身的人,我?问你,你写的这份验状你可有作假?”
董二一瞬讶然,强压下铁青的脸色,“这份验状,有何问题?”
“而?你所写的验状和苏言的验状可以?说是分?毫不差,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明明随之时辰推移、温度地点等?改变,尸体的状态也会?随之变化。”
“是吗....?”董二咬了咬牙,语音转了个?调。
旁人不晓得,他却清楚自己肚子里?装着有几斤几两。他生来志不在此,学?了些?许仵作皮毛,考取不受人待见的仵作仅是为了养家糊口,所以?从未认真钻研过学?问。今日也生平第一次听见如此新鲜的知识。
但很快,董二为了不被发现端倪,连连否认:“仵作之学?,繁琐高?深,你说的也不是绝对。姜淳学?士的尸体是我?亲验,所验就是如尸状上所写的一致。”
“既然你问心无愧,说亲自验过我?兄长的尸身。那我?问你我?兄长的锁骨下三?尺有一道胎记,那胎记是何模样?,是何大小?”姜时愿凌厉眼峰直戳董二的心。
“那胎记是不是蝴蝶样?式,拳头大小?”
这话里?明显是藏了坑,董二心里?暗笑,心念着姜时愿的心思还算太嫩,“三?年前的事情请恕下官实?属记不清了,只记得是有一胎记,样?式和大小...这怎么?全然记得?”
董二自诩回答地天衣无缝,谁料姜时愿闻言,低头莞尔一笑,却道:“错了。”
“什么?错了?”
“兄长姜淳全身上下,从无胎记。”
董二心头一跳,直视着眼前眉眼端丽的女子,心思如海,满腹算计!
这那么?忙不成就是妇人心?
他已?然露出马脚,姜时愿便不再周旋,直接点明, “你到底可曾亲眼验过我?兄长的尸身,还是照着苏言的验状依葫芦画瓢随意写了一份糊弄出来!”
董二咬死了不说,晾着姜时愿无凭无据也奈何不了他,见她拿起红盆中的洛铁,更是轻蔑笑出声来,“怎的?见我?不开口,就要对我?用刑?”
“你如何知道我?不敢?”
“谁人不知姜司使这菩萨心肠,当真能下得了此狠手吗?”
“嘿哟...姜司使美眸瞪我?干甚?咋滴,这就不敢了?”他就知道姜时愿是个?纸老虎,空有架子,就是以?刑罚吓他开口。对于?怂人,当然好用,对于?他董二,另当别论,也不看看他已?在官场混迹了多少年。
他仍叫嚣着:“姜司使可知这洛铁烧在身体上的哪块皮肤上最苦不堪言吗?你对人用过刑吗?我?乃朝廷之人,你又可敢对我?用刑?”
董二显然已?经看穿了姜时愿,姜时愿威逼不成,眼下暂也束手无策。
正当转身之时,觑见绿石座屏上勾出一道颀长如竹的影子,劲瘦有力,窄摇紧实?,静时玉山将?倾。
半晌之后,姜时愿梨涡浅现:“还请魏国公相助。”
这听着不掺敬意,理所应当的语气更像是命令。
“嗨哟,用刑不成,还想搬出魏国公吓我??”
“还魏国公?要是魏国公真的能站在此处,我?就能把这寒铁吞了...”董二满脸不可置信,咬着魏国公三?字嘲讽着...,骤地瞳孔倏然扩大,牙关打颤,吓得像是撞了邪。
正如姜时愿所说,那玉屏之后,走来一个?‘青面獠牙’,站在姜时愿的身侧,蹀躞带紧束,勾勒出凌厉腰身。
谢循的语气掺着三?分?凉薄,“怎么?,你是欺我?典狱无人?”
董二惊得下巴都掉了,还仍叹着绝不可能...
若是他真的是谢循,怎么?可能帮着姜家做主?如若他不是谢循,又有谁能让他惧怕?
还未等?董二绕过弯,谢循面如刀刻,语气微黯:“谢某的耐心已?然不多。”
“你方问不知这烙铁烫在身体上的哪块皮肤上最苦不堪言?” 谢循挽起玄袖,眸光晦暗,冷笑道:“恰好谢某乐意钻研此道定能给出解答,不知董仵作可愿一试?”
谁人不知谢循的罗刹威名,扒皮抽筋的十八狱的刑罚皆是他所创。在他手上,生不如死...
谢循不过三?言两语,甚至还未动真格,董二已?然骇得两腿间流出才澄黄液体,“我?说....我?说...还请魏国公和姜司使开恩饶我?一命。”
“魏国公罗刹盛名,果然名副其实?。”亲眼所见,姜时愿生出感?慨。
下一瞬,谢循凑着姜时愿的耳畔低语,“为何姜司使慈眉善目便是菩萨,而?我?就是罗刹?”他嗅着她香颈出散出的清淡的药香,眸光微动,“不过...向来罗刹都是要被菩萨收降的。”
谢循眸光微动,声音轻微,不敢叫姜时愿听见,“还请你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