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松茂反复读了两?遍,满意地折好信纸,郑重?地塞进信封,贴上?邮票,寄了出去?。
他仿佛已经看到姜凌在姑姑门下大放异彩,而自己作?为引荐人和“自己人”,与她的关系更进一步。姜凌与自己之?种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也将因为姑姑这个纽带的存在,逐渐消散。
而在晏城的姜凌,并不知晓应松茂写了这封信。
时间在紧张的复习和日常的案件处理?中悄然滑过。
日历翻到十一月下旬,一场酝酿已久的强冷空气?如同出闸猛兽,席卷了整个晏城。气?温断崖式下跌,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压在城头,酝酿着一场规模空前的秋末暴雨。
11月23日,深夜。
轰
一道?惨白的、扭曲如树根的闪电,骤然撕裂了晏城城北沉寂如墨的夜空,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地都?劈开的炸雷,整座城市似乎都?在雷声?中颤抖了一下。
几乎就在雷声?炸响的同一刹那,另一种更尖锐、更凄厉、穿透力更强的声?音,撕裂了密集的雨幕,由远及近,疯狂地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是消防车的警笛!不止一辆。
尖锐的笛音在狂风暴雨中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交响。
位于城北工业区边缘,靠近老货运铁路线的“兴隆建材仓库”,此刻已化作?一片烈焰地狱。
第106章 纵火 纵火系列,手法升级
建材仓库着火了!
风助火势, 火借风威。
即使?是倾盆大雨,也没有让火势消减半分。
噼啪!噼里啪啦!
轰
木材爆裂声、玻璃炸裂声、以及不知名?化学品猛烈燃烧发出?的沉闷爆炸声,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极其复杂、令人窒息欲呕的刺鼻气味。
干燥木材燃烧的焦糊味, 各种化工油漆、涂料被高温分解后产生的剧毒化学气体?的辛辣恶臭, 塑料制品燃烧散发出?的浓烈黑烟和特有的甜腻怪味……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股致命的毒瘴,即使?隔着几条街区,也能?清晰地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火光瞬间映红了半边天空。
附近的居民被惊醒,惊恐地趴在窗户上,看?着那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 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消防车刺眼的红色警灯在雨中疯狂闪烁。高压水龙带喷射出?粗壮水柱,撞在熊熊燃烧的仓库外墙和屋顶上, 发出?震耳欲聋的的巨响,瞬间蒸腾起遮天蔽日的白色浓雾。
这场人与火的惨烈搏斗,持续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在消防队员奋不顾身的全?力扑救下,火势终于被艰难地压制下去。
但眼前的景象, 比燃烧时?更加触目惊心。
曾经庞大的仓库,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焦黑的废墟骨架。
消防员穿着被泥水和灰烬染得看?不出?本色的厚重防护服, 像在泥潭中跋涉, 一寸寸地搜索着废墟。
很快,一个令人心情沉重的消息传来。
紧邻仓库主体?东侧, 一座用红砖和预制板搭建的、相对?独立的值班休息室内,发现?了一具尸体?!
接到紧急通知时?, 姜凌刚结束一个盗窃案的案情分析会,正?准备继续啃专业书?籍。一大队新任队长范威推门进来,声音里带着急促的喘息:“城北兴隆建材仓库,特大火灾, 初步判断人为纵火,发现?一具尸体?。姜凌,你也跟我们去一趟。”
警车在暴雨如?注的深夜街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积水,溅起高高的水花。
越靠近城北工业区,空气中那股刺鼻的、混合着焦糊、化学品燃烧的恶臭就越发浓烈,即使?紧闭车窗也无法隔绝,顽固地钻进鼻腔,刺激着姜凌敏感的嗅觉神经。
到达现?场外围,警戒线早已拉起。
现?场指挥的消防大队长浑身湿透,脸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声音嘶哑地向范威介绍着情况:“……火太大,烧得太透了!里面全?是易燃物,根本控制不住!值班室,就在那边,火灭了才发现?人……”
姜凌跳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打透了她的警用雨衣帽檐,顺着脖颈流下,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她跟着范威,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警戒区。
那股先?前在车里就闻到的恶臭,此刻更是浓烈了十倍、百倍。姜凌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仔细地扫视着这片废墟。
在一面尚未完全?倒塌的、被熏得乌黑的砖墙上,清晰地呈现?出?巨大的、典型的“V”字形燃烧痕迹,尖端指向地面这是强烈火源起始点的标志。
技术科的同事正?拿着强光手电,在不同的位置标记着。
姜凌的目光随之移动,在相对?开阔的地面上,能?辨认出?至少三?处烧灼痕迹特别严重、灰烬颜色更深的区域,呈不规则分布多个起火点!这是人为纵火!
那间发现?尸体?的砖石结构的值班休息室,孤零零地矗立在仓库主体?边缘,相对?完整,但外墙被熏得一片漆黑,所有的窗户玻璃都炸裂了,窗框扭曲变形。门口的地面一片狼藉。
技术科的老周,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勘查员,戴着厚厚的口罩和护目镜,正?蹲在值班室门口仔细检查门锁。
看?到范威和姜凌过?来,他站起身,指了指那扇同样乌黑的木门:“范队,姜组,门锁这里,有点问题。”
门锁的金属部分有明显的、新鲜的刮擦和凹陷痕迹,与周围被烟熏火燎的陈旧痕迹格格不入。
老周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闷闷的,带着一丝疲惫:“门锁被外力破坏,但具体?是案发时?凶手弄的,还是消防员破拆救人时?留下的,现?在没法确定,得等技术处理。”
“关键物证初步发现?几个。”他指向靠近仓库主体?废墟边缘的一处泥泞,“第一,那边发现?一个被烧得严重变形、几乎成铁疙瘩的铁桶,桶壁内侧有深色可疑液体?残留,气味刺鼻,疑似装助燃剂的容器。第二,在值班室门口和仓库内部起火点附近,提取到几份燃烧残留物的样本,灰烬颜色和质地很特殊,不像普通建材,像是某种包装材料,具体?是塑料编织袋还是油布,需要实验室分析。”
他的语气沉重下来,指向值班室内:“第三?,死者遗体?旁边,发现?一个烧焦变形的铝制饭盒,盒盖被冲开或炸开了,里面有糊状的碳化物残留,像是没吃完的食物。初步判断,死者可能?在起火时?正?在吃饭,或者刚吃完不久。”
姜凌的视线从这片被大火烧过的废墟,移到砖石结构的值班室,最?后定格在那具尸体?。
一个破碎的、几乎无法辨识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同样是暴雨倾盆的深夜,同样是火光冲天,同样有砖石结构的建筑在烈焰中坍塌,同样有多点起火的痕迹。画面的背景里,似乎还有一份摊开的、卷宗编号模糊的档案,上面用红笔潦草地标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