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陈力喉结滚了滚,提了口气,胸膛明显起伏,像要否定些什么。结果竟然生生忍下这挑衅,没吭声,像是默认。扭头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应该是冰水,但被他握在手里很久,已经不那么凉。

蒋嫣低头看了一眼,接过水,似认命、似妥协。一扭头,就往民政局里头走。

俩人一前一后,先去照相,再去取号排队。在一群欣喜的人群里,他俩活像是一对来离婚的。

也就不能怪摄影师几次三番地皱眉:“新郎别绷着脸,笑一笑。多漂亮的媳妇儿啊!”

似乎被这声“媳妇儿”吓了一跳,陈力一抖,嘴角扯了扯,表情僵硬。

蒋嫣悄悄翻了个白眼,歪头看他,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这儿!笑!”

陈力反应极快,她刚碰了那么一下,他就条件反射往后躲。她手上都没摸个实在呢,只略略刮过他被晒透的皮肤,还有一点胡茬,有点扎手。

摄影师一看,乐了:“哟,新郎官这么害羞啊?”

陈力的耳根瞬间红透,从脖子一路烧到额头。

蒋嫣突然觉得有意思,故意凑近陈力耳边:“陈师傅,挺青涩啊?”

陈力重重喘了口气,抓了把膝盖上的布料,青筋在手背上蜿蜒如蛇。

从民政局出来,拿上那红本,阳光照得蒋嫣眯了眯眼睛,感觉有些不真实。在她的意识里,自己似乎还停留在大学,有琴声、歌声,那些温柔有礼的同学。现在呢?一扭头旁边就站了个高大壮实的男人。

她把红本往陈力手里递:“拿好,别丢了。”

转眼自己却把结婚证往牛仔裤的后兜里随意一塞,半截露在外面,像是一走路就随时会掉出来。又转念一想,不对,万一以后真过不到一块儿要离婚,还得用这个。悻悻地把红本往兜里面又摁了摁。

她正低头整理着,突然听见一声迟疑的:“蒋嫣?”

熟悉的声音像根针,精准地往蒋嫣耳朵里扎,一转头一缕发丝扫过,黏上脸颊,又夹在嘴唇里。蒋嫣心绪不宁地拨开,看到付松和唐佳一男一女走过来,他们身后是民政局旁边刚落建了的“青笛少儿艺校”。

蒋嫣来的时候还在感叹,培训机构开在这儿,真是结婚生子教培一条龙啊,谁能想到,这么有眼光的人,竟然就是她的两位大学同学。这些艺术生们大多早早外出闯荡,想要混出名头没少在社会里摔摔打打,他俩那眼睛跟刀子似的,毫不顾忌地往陈力身上刮。

付松扫过陈力,又把目光凝回到蒋嫣脸上:“真巧啊!这是来……办业务?”尾音微妙的上扬。

蒋嫣的手还抄在兜里,握着那红本的手微微发汗,故意拿起点腔调:“哦,老同学啊,看来平时不怎么关心我的日常生活。那你们猜猜,我是来办结婚还是离婚?”

唐佳掩唇笑起来,耳坠晃出细碎的光,乍一看,竟然比蒋嫣这个“新娘”还要精致:“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接着上前半步,努努嘴,“这位是?”

“我老公。”蒋嫣没想到第一次这么称呼陈力竟然是在这种场景下。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内心的鼓噪,就听付松脱口而出:“阿哟喂,不是以前老说算命是封建迷信吗?怎么着,现在又信了?”

蒋嫣的手一僵前些日子大家都因为她早早开始相亲而惊讶,为了急于把自己从这看似不相配的婚姻中摘得干干净净,她一律把缘由归说是爸妈听信了算命的。

那时候她没想清楚,结婚了,两个人的名声就是绑到一起。这下好了,回旋镖嗖地回来往她自己身上扎,疼得人怪难受。

“哎呀,其实陈力他……”结果话说一半,蒋嫣就卡壳了。

总不能说陈力老实巴交、本分听话吧?听着跟骂人似的。

就在蒋嫣认命的打算搪塞过去时,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扣住她的腰。

音量不高却沉稳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没那么随便,跟她结婚是我的福气。”

蒋嫣惊讶地偏头看着陈力。

这时候陈力倒是不别扭也不低头了,棱角分明一张冷脸,够能唬人。他人高马大,穿得板正,身上又带着新郎官的正统气场,一张嘴,愣是把揶揄的试探压下去。

这木头人,关键时刻还是挺管用的嘛!

等那俩人走远,蒋嫣条件反射想去挽陈力的胳膊,又觉得太亲昵,最后轻轻揪住他袖口上的布料,像是抓到个依靠。

谁想到,陈力竟然条件反射一撤身,那布料一下就滑走了。

刚刚俩人同一战线上筑起的那点旖旎氛围,一下就全消了。

“我没……”

两个人同时开口。

蒋嫣带着吃惊的愠怒,陈力带着愧疚的憨涩。

“那个……”陈力纠结滚了滚,试图找补,“今天,就一起回……我们的家?”

见蒋嫣不说话,他急得额头直冒汗,紧着补充:“客房我都收拾好了,我可以睡那边。”

呦呵,她还没发话呢,他倒是先划清界限了?

“行啊,我在省城也有房,你看你挺介意,还能直接分居呢!”

这下陈力又低了头:“搬出去……不太好吧?我照顾你也不太方便。”

最终,陈力的黑色越野还是停在了婚房楼下。

要说这段仓促的婚姻里有哪里让蒋嫣格外舒心,那就是陈力给买的婚房了。黄金地段,次顶层,一梯两户。全款没贷,名字写的俩人。从哪里看都叫人满意。

指纹锁还没开始用,钥匙插进锁孔时卡了一下,于是陈力立即用肩膀抵住门框,细微的调整后门锁“咔哒”松开。熟练的动作,是常年与顽固物件打交道形成的本能。

“进来吧。”他侧身让蒋嫣先进,自己却站在玄关不动,仿佛这是别人家。

等蒋嫣好好环绕了一遍房子,回头一看

陈力正弯腰,取出双拖鞋。大红色的,鞋面上还绣着鸳鸯,一看就是镇上老裁缝的手。

“这干什么的?不会要让我穿吧?”

陈力盯着那双秀气又土气的鞋,耳尖微微发红:“妈让带的,说新房要有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