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把我拉起来:“爱妃请起,怎么一直跪在地上,倒让朕委屈了你……你手怎么这样湿凉。”
我手还在微微颤抖,被萧珂温热的手掌盖着,好半会才止住心慌。我找了个借口应付他:“兴许是近日天气变化大,才偶有盗汗。”
萧珂拉着我,把我安置在一旁的雕花椅上安抚了一会,才转去龙椅上继续批折子。
他重新打开刚刚丢弃的折子,抬笔沾了点朱砂。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动,他撂下笔,问我:“爱妃家中可有能用之才。”
我升上嫔位之后,为避免家境看起来太窘迫,萧珂给我父亲和兄弟胡乱安了几个混吃等死的闲职。
我思量片刻,说道:“嫔妾的大哥幼时,曾祖父还健在,耳濡目染受了些教育。”
“好,就他了。”
“哎呀,这三月里来,后宫冷清,只有妹妹一人独得圣眷,倒是好叫人羡慕啊。”贵妃冲我举了一杯酒,轻声笑道。
这几个月我和萧珂两眼一睁就是查看风疆情况,陪着他批折子看密信到深夜。表面上看着如胶似漆,但我俩就和香葱拌豆腐一样清白。
我觉得贵妃话里有话,在给我挖坑,不过她脑子一直不大好使,我也就没大在意,回敬了贵妃一杯酒:“娘娘言重了。”
贵妃看我一脸平静,笑了一声:“可妹妹这三月独乘恩宠,怎么也没为皇上添个皇子啊。”
我和萧珂这几个月的接触最多也就是拉拉手,什么事都没做。贵妃此话是在暗指我之前被灌红花的事,意思是我家境低微,子嗣也无望,就算得一时恩宠,也不要太猖狂。
可这红花又不是给我用了。
我喝了一口酒,瞥了一眼坐在最上方的萧珂。
贵妃见我不语,登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跪下冲萧珂解释道:“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萧珂脸色平静,没有理她,又斟了一杯酒敬我。
贵妃跪在地上偷瞄萧珂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便想起身落座。
她刚要动作,萧珂便看她一眼,吓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湖心亭中歌舞升平,待到贵妃跪得腿麻了,萧珂才叫她起来。此刻天已经有些黑了。
我来来回回被一众妃嫔敬了一堆酒,喝得撑了,便起身冲萧珂行了一礼:“嫔妾先去更衣。”
萧珂点了点头。身旁的侍女搀着我,往湖心亭外走。
我头昏脑涨,走路都歪歪扭扭,由侍女搀着才勉强站稳。
幼时家里几个兄长经常领着我出去胡闹,偷喝外头的酒,直到被家里人发现挨了一顿板子才罢休。我酒喝得多,硬生生把酒量练上去了,拼酒能喝倒一片。
今日怎么……
我头晕沉沉的,只觉得身上燥热难耐,被冷风吹了一会才勉强恢复神智,和身旁人道:“含春,和皇上说一声,我体力不支,先回寝殿休息了。”
身旁的宫人没有回话。我以为她没听清,扭头冲她又说了一遍:“含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我心一慌,刚想大声叫人,腰上忽然受了一股力,被直接推进了湖里。
我生于江南,会水,可此时四肢酸软,竟半点力也使不上,连胡乱扑腾都做不到。
冰冷的湖水灌进我的五脏六腑,呛得我头晕。眼看着自己肺里的气越来越少,却只能任由自己下沉。
我醒了。
宫里静悄悄的,床边只有一道瘦削的人影。拿着什么东西往我嘴里塞。
坚硬的尖端抵着我的喉咙,逼得我犯恶心,坐起身干呕了半天。
灌药器摔在地上,药溅了一地。
萧珂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他语气又惊又喜:“梅儿,你终于醒了。”
我拭去因为干呕而逼出来的眼泪,此刻双眼才完全清明,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我抬头看床边人,萧珂手扶着我,表情欣慰得仿佛他才是大病初愈的人。
我脑子里只有那天被人推下去的画面,于是紧紧抓着萧珂的手,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皇……皇上,有人要害嫔妾!”
萧珂皱眉:“朕知道,朕已经派人查明真凶了,此刻人已经发落,你不必担心。”
他话说得很明白,我才稍稍安心下来。
“是谁害的嫔妾?”
萧珂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是贵妃,朕已发落她去冷宫了。”
我苦笑一下,料到了。
此刻我人已经完全清醒了,开始梳理事情脉络。
贵妃虽然骄矜,可我和她到底没什么仇,她不至于要置我于死地,何况我已至嫔位,要杀我风险太大了。
如此一来,事情便很明了了。
我抓着萧珂的手,小声道:“皇上与我之间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了?”
有人要假借我,除掉萧珂,可惜这次不知怎的,我的伤并没有转移到萧珂身上。
萧珂点点头:“我已命人除掉了知情人,不想还是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