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的女人,我便不能看着你被糟蹋。”
薄姬怔了怔,惨白的脸色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维桑却毫不在意,将缰绳交到未晞手中:“这匹马负荷不了三人同乘,你们往东北走,会有人来接应。”
她转而望向薄姬:“你会骑马吗?”
薄姬只是死死盯着她,却不开口。
“未晞,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昨日骑了半宿,刚才我又一路带着你,你如今总会一些了吧?”维桑语气沉缓而温柔,“你带着薄夫人,往那边走,不要停下。”???
“姑娘你怎么办?”未晞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你和她一道走吧,未晞留下来!”
“不许哭!上马!”维桑表情转而变得肃然,未晞瞧着她的脸色,竟不敢违抗,爬上了马背。
“你也上马!”维桑亲自伸出手去扶薄姬,她终于惊醒过来,大声喊叫:“你算什么东西?我,我不要你救!上将军会来救我的!”
维桑冷冷看着她,忽而一笑。
薄姬从未见过这个年轻女人这般的笑容,在这之前,她总是低着头的,谦卑、收敛、忍辱负重。可是现在,她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微微仰着下颌,笑得这样骄傲,眼角隐露出的轻蔑似是对她的,却又依稀不是更确切地说,她的眼中根本没有自已的存在。
她忽然间明白过来,之前韩维桑对自已的退让,并非因为恐惧,只是因为……漠视。
心头狠狠被剜了一下,她想要说什么去打破此刻心底的脆弱,却又无从开口。此时维桑却收敛了笑意,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你的上将军江载初,或许是你视若珍宝的男人,可我并不稀罕。”维桑一字一句,眸色清冷,“你见过他后背一道道伤口吗?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吗?你知道他为何反出洛朝?”
薄姬怔怔看着韩维桑,她的面容平静,可气度清贵至极。一字一句看似荒谬,可她心中……心里隐隐约约,竟然觉得她并没有骗自已。
“你知道他曾向我求亲,最后,却是我不愿嫁他吗?
“你知道他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你觉得我在和你争?可我和你,又有什么好争的?”
维桑顿了顿,眉梢微扬,无声淡笑:“你要知道,我救你,并非为了你
“只是因为,江载初还能愿意这般宠你,是他心未被我伤绝,你于他,还有些用。”
她唇边滑过一丝苦笑,却吞下最后一句话,那是对自已说的:
“这一辈子我欠他的,不过是盼他莫要再心寒。”
一句句的话语,却比昨晚无声的惊雷更为令人胆战。薄姬用力咬着唇,分明是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女人,可她却觉得,在这一字一句中,自已卑微到了极点。
维桑却不再多言,用力在马臀上拍了一下,清声斥道:“快走!”
马匹嘶鸣一声,跃蹄往前而去。薄姬紧紧抱着未晞的腰,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韩维桑就站在泥泞的地上,发髻早已散开,衣衫亦是脏乱,甚至脸颊上还有血迹未曾擦去。可是狼狈的形容丝毫未损此刻的傲然气度,她骨子里所带着的清贵,终于令薄姬觉得……那样难以逼视,难以企及。
视线尽头已经看不到马匹和马上的两人身影,维桑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脚步声,越来越逼近。
是一队异常精锐的骑兵,身着银色铠甲,头盔上方红缨烈烈。
维桑立在原地不动,直到那队骑兵围住了自已,为首那人冷冷打量了她一眼,有些不解:“长风城连夜护送出来的,是个婢女?”
他手中长刀虚劈了一下,作势要砍下来时,维桑不避不让:“我要见元皓行。”
那人手中长刀收住:“元大人的名讳是你可以直呼的吗?”
“我要见元皓行。”维桑依旧用平静的声音说,“我就是江载初连夜让卫队送出的那人。带我去见他。”
那人又细细看了她数眼,又和身边的人轻声商量了几句,收起长刀,俯身将维桑提到自已身前,勒转马头,呼喝了一声:“收队!”
约莫是在傍晚时分,重回长风城。
离开之时,维桑在城墙上方,看着城下汹涌而来的攻城巨浪;此刻,她身处巨浪之中,径直被送去了主帅营帐。
侍卫掀开了厚重的油毡布,案桌后方坐着的男人抬起头,淡茶色的眸色流转,最后落在这个脚步依旧从容、并不见如何惧怕的年轻女人身上。
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嘉卉郡主。”
记忆中的元皓行还停留数年前,他站在群官之间,品阶不高,面容亦是俊美秀气,那时维桑对上他的眸子,只觉得冰如寒潭,莫名的心中微颤,却还是江载初在她耳边说:“那便是元皓行。”
没出川洮之前,她便已听说过这个年轻人的名号。洛朝中武将尽数出自景家,而文官则以元家为首。那时维桑因为知晓京城第一美人便是元家的女儿,更是曾被指婚给江载初,连带着对元家也极感兴趣。
“京城最好看的男子是谁呢?”
江载初笑道:“这可难倒我了,景云你说呢?”
景云斟酌道:“也有人说过元皓行好看……”
维桑歪着头,上下打量江载初,秀挺的鼻梁,剑眉斜飞入鬓,薄唇又那样斯文好看……那个元皓行,莫不是比他还好看吗?
许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江载初唇角笑意更深,却只淡淡道:“皓行确有美男之誉,京中号称风仪无双,只是他心中未必喜欢这个称谓吧?”
“你和他……和元家很熟吗?”维桑踌躇片刻问道。
景云已经识趣地躲了开去,他便没什么顾忌,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笑道:“我虽与元家小姐有过婚约,也只在几次宴席上见过。你还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她用手托着下颌,低低问道:“你和那位元小姐的婚约若是没有取消,可你又遇到了我呢?”
他轻柔地笑了笑,指尖卷着她长而柔顺的发丝,戏谑道:“你可有愿意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
维桑直起身子,用力摇了摇头,极是认真地鼓起腮帮子:“那你可别想!”
他似是能猜出她的回答,温柔笑了笑:“总归我要把你明媒正娶接进门,那么,那个婚约总得想法子推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