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干什么?都回自己的住处去吧。”姜氏冷着?脸发话。

吴心莲很听母亲话, 立刻就要回去。

吴三?郎却不肯, 摆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想见见爹, 我都好久没见到爹了, 我想爹。”又闹着?说, “我不想在城里呆了, 我想回溪水村去,我要回我自己的家。”他想回溪水村去,同书?塾里的玩伴们一起玩、一起读书?。

他想住以前的宅子, 他喜欢自己以前的房间。

他也喜欢每日跟在爹爹身后?去书?塾,然?后?认真读书?。

在这里,他每日都很无聊。没有人和他玩儿,想见娘一面,还得等人通禀,不能随时想见就见。

娘说这是?规矩,大户人家家里都这样?。

姐姐也说这是?规矩。

可他不喜欢这样?的规矩。

他喜欢以前的生?活,他想一切都能回到从前去。

柳娇蓉见小叔子说得可怜,便帮他求情道?:“娘就让三?郎见一见爹吧,爹都找过来了。”公爹婆母在闹矛盾,矛盾的原因她清楚。

这件事,还是?因那?二百多两银子而起。

细算起来,又是?那?叶氏的错。

若非有她那?日的胡搅蛮缠,这个?家也不至于闹得至此。

或许说她胡搅蛮缠有些过分?,但她那?日那?样?的闹,的确是?不给婆母和自己相公再留情面的态度。

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站在她的立场,她自然?是?心偏向自己相公以及相公的母亲的。

也等不到姜氏发话,外?头,范嬷嬷就已请着?吴兆省进?门来了。

吴三?郎瞧见父亲,立刻朝他扑来。

柳娇蓉看向公爹,虽没太热情,但也礼待。

反观吴心莲,对父亲的态度就冷淡多了。

虽也喊了他一声“爹”,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心,以及脸上嫌恶的表情,皆彰显着?她此刻对父亲的不满。

她觉得父亲还读书?人呢,此刻的样?子,同乡野村夫有何区别?

吴兆省对儿子和女儿倒是?一样?的疼爱,久不见这双儿女,这会儿见了面,吴兆省堂堂七尺男儿,竟红了眼圈。

“既见了礼,你们都先出去吧。”姜氏仍是?打发着?他们走。

只有把他们支开?,有些话才好说,有些情绪也才好发泄。

吴心莲极听母亲话,立刻就蹲了下身子,转身就离开?了。

柳娇蓉不想掺和进?公婆的事当中来,既见过公爹、全了礼数,她自然?也作了别。

最后?就是?吴三?郎了。

吴三?郎很不舍父亲,依依惜别着?。最后?离开?时,也是?一步三?回头。

直到三?个?孩子都离开?这间屋后?,这夫妇二人立刻都变了脸色。

方才在孩子们面前,吴兆省脸色不错。姜氏虽脸上有嫌恶和不耐烦,但也有所克制。

这会儿,只夫妇二人呆一块儿时,谁也都不装了。

吴兆省已经彻底认清了这对母子,彻底认清了妻子的为人,便是?妻子这会儿再装,他也根本不会信。

有些芥蒂和隔阂一旦产生?,就不会再消除。

当然?,姜氏如今也无所谓丈夫。左右二郎有了出息,日后?前程无量,他们母子早不是?从前需要倚仗他时的状态了。

“你就该继续留在溪水村,继续当你的教书?先生?,何必进?城来呢?”一见面,姜氏言词间就不乏嘲讽意味,“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跟着?来一起生?活呢,谁想得到,你竟还真舔着?脸跟过来了。”姜氏对其极尽言词羞辱,就是?因知他自尊强、好面子,是?为赶他走。

但吴兆省如今看清了姜氏真面目后?,心中对其是?百般怨恨。所以,她越是?激自己,越是?不愿自己留这宅子里生?活,他就越是?不如她的意。

“这是我儿子儿媳的宅子,你能心安理得的呆这儿,我为何不能?”

姜氏立刻冷了脸,呸他道?:“你儿子儿媳?你真正的儿子儿媳妇,这会子在甜水巷那贫民窟窝着赁屋子住呢。你想留城里也行,去找他们去啊。”

吴兆省故意用她的招数对付她,继续把“不要脸”三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个?大儿子已经单分?出去过,另立门户了。可二儿子却还是同我一个?户头。只要我在一日,我们父子两个?就不可能分?家。谁要是敢说二郎不是我儿子,那?就去官衙,去县老爷跟前说道?说道?。”

“你休拿县老爷唬我!哼,难不成在县老爷跟前,你还能比二郎有脸?”又打击他,“你四五十岁的人了,连个?秀才都没考得上,你好意思自称为读书?人?我二郎不过t?是受你点恩惠,便早早中了秀才,你当年可是?得整个?吴家托举,一家子人举着?你,你都没考得中,可见你根本就是个没用的男人!”

姜氏所言之目的,就是?为打击吴兆省。可今日她连连失利,不但没有能够打击得到跟前男人,反而是?被他气得够呛。

而吴兆省则是?进?城来之前就一再的告诫了自己,不论她怎么对自己,他都不失望、不生?气。他此来目的,就是?为给她添堵,不让她好过的。

所以,以前她若说他没用,他必会动怒,并把这件事当真。

而现在,她的这些话,对他毫无影响。

甚至,吴兆省回击道?:“当初大郎二郎同样?的条件下读书?,大郎都是?秀才了,二郎还连个?童生?都不是?。兄弟二人不过差两岁,资质却相距甚远。若非我大郎摔了腿,没了前程可奔,我会把所有心力都倾注在二郎身上?二郎如今有的这一切,都是?抢了他哥哥的。”

“那?是?你自己儿子不争气!是?他没那?个?命!”姜氏竟笑?起来。此时此刻,她对自己曾经的杰作可太满意了。

时至今日,她都庆幸自己当初下手对付了吴大郎。

若非他断了腿,她的儿子如今又怎会有这样?的前景可奔?

可这个?秘密没人会知道?,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之前不会有人怀疑,之后?就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