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梨手指搭在?冰凉玄铁上,好像被?毒蛇叮咬了一口般,猛得往后缩,却被?裴霁云快速制住了。
他握着她的手,置于?悬刀之上,道:“里面已经装了箭矢,稍后对着宋晏辞按动此处即可,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赵雪梨手开始发抖,“......我...”
裴霁云目光又落进她眼眸中,似笑非笑开口:“你不忍心?还是?同?他夫妻一场,生出?了情意?”
赵雪梨下意识道:“怎么会?”
裴霁云脸上淡笑一点点消失殆尽:“杀了宋晏辞,今日逃跑一事,我可既往不咎。”
赵雪梨面色发白,颤抖着手接过这把沉重臂弩。
此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耳中只?余呼呼风响和一些?远远传来的模糊尖叫。
干等了一刻多钟,一阵马蹄急响果真?由远及近,雪梨视线之中出?现了诸多个纵马疾驰之人,这群人拥着最中间一个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像被?逼赶而来。
裴霁云抬手,将那弩调整了个方向,诱哄道:“姈姈,按下去。”
赵雪梨搭在?悬刀上的手指一直抖个不停,倒不是?她不想杀了宋晏辞,只?不过第一次杀人心里总有?些?害怕胆怯。
那厢被?锐利箭矢对着的宋晏辞也似有?所感,猛然抬首,目光鹰隼般越过层层飞雪,捕捉到高阁之上的赵雪梨,而后又是?穿着新郎服的裴霁云。
他眉眼抑着股毫不遮掩的阴狠,面庞愈加森冷几分。
自打被?扣上谋逆的帽子,他的日子一直就不好过,尽管回了朝阳郡,还是?四面受敌,后来宋则领着那两万天熠军回来,这才得到片刻喘息。
他同?数个谋士谋算一番,深觉不能?坐以待毙,待到盛京局势稳定?了,就再无翻身之日,是?故他乔装一番,先于?军队来了盛京,欲要劝服一些?对父皇忠心耿耿的旧臣,不料意外得知了姜依正?谋划从裴霁云手中救走赵雪梨一事。
宋晏辞此行本应万分谨慎低调,可一想到赵雪梨这女人竟摇身一变成了什么赵怀瑛要嫁给裴霁云,就不由一阵怒火中烧,愤怒难忍。
宫变那日他九死?一生折回寝宫,却只?见?到自己派去监视她的人死?了一地。
赵雪梨两面三刀,嘴里没?一句实话,同?裴霁云联合起来对付他,还想全身而退?
回了朝阳之后,宋晏辞时常一想到赵雪梨就恨得牙痒,寝食难安,恨不能?生啖了她才解恨。
赵雪梨在?裴霁云手中,他难以报仇,可若是?逃出?盛京,离了淮北侯府,还不是?任他拿捏?
所以宋晏辞推波助澜,帮了姜依一把,不仅浇油放火烧了长街,还点了五百人出?去烧杀抢掠,弄混局势。
金吾卫来得极快,再加上侯府之人,将他逼得节节败退,又狼狈起来,可只?要一想到牵制住了裴霁云,令赵雪梨逃了,他心里还是?痛快的。
没?成想逃命关头抬头一看,赵雪梨不仅没?逃成,被?同?裴霁云站在?一起,拿了箭弩欲杀自己?
这对奸夫□□!
赵雪梨同?宋晏辞足以将人千刀万剐的目光遥遥对视着,指尖正?要用力,裴霁云却失了耐性,扣着她的手向下按动。
弩牙松开,弓弦会弹震动,伴随着一声短促有?力的嗡鸣,弩箭就这般射了出?去。
赵雪梨手臂被?震得发麻发颤,一时之间难以抓握。
弩箭射出?之后,埋伏在?四周高处的箭矢像是?得到信号般,争先恐后,密密麻麻跟着射了出?去。
街外宋晏辞目眦欲裂,低低斥骂一声,下属们连忙护向他。
裴霁云垂首问她:“为何犹豫不决?”
赵雪梨哑然。
她沉默的次数太多,多到令他快要维持不住波澜不惊的表面。
即使知道再来三次四次无数次,姈姈还是?会毫不犹豫抛开他,可又怎么会不在?意?
他从来知道自己并非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谦卑温和不过是?因世人喜欢而装出?的皮相,可自幼伊始,就无人能?令他数次险些?维系不住这幅君子风度,便是?皇帝亦是?不可,只?有?赵雪梨,一次又一次,明明是?他在?一寸寸逼迫她,可裴霁云却总生出?是?她在?逼迫自己退步的下位感。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刀悬颈侧依然一意孤行。
他不仅在?意她屡次逃跑,亦是?在?意她同?宋晏辞光明正?大?拜过天地,纵然她都?是?不情愿的,可裴霁云每每想到两人合卺大?殿那一幕就恨不能?活刮了宋晏辞。
现今皇帝驾崩,太子即位,他登顶权力高峰,再没?有?需忍让之事了。
他从前想做的,要做的,都?要一一做成,谁也无法阻拦。
裴霁云笑了笑,也不在?意她是?否回话了,将那弩箭搁下,“宋晏辞将死?之人,莫要因他误了吉时。”
“唤云,请小姐换上嫁衣。”
唤云自门外走进来,半个时辰前她才祝雪梨能?得偿所愿,可现在?却又不得不亲手奉上嫁衣,当真?是?好不可笑。
赵雪梨也意识到唤云之前是?真?心劝诫自己从东边逃走,有?宋晏辞那群下属做掩护,许是?能?有?一线生机,可盛京之中被?布下天罗地网,就算有?生机,也是?极其微小的。
裴霁云只?要不想放她走,好似无论如何也走不了。
赵雪梨站着不动,像没?听到那句换嫁衣的话。
裴霁云好似想起什么,突然对着清明道:“传令,凡东城作乱之人,令金吾卫一律格杀。”
赵雪梨听了,缓缓攥紧了拳头,“......别动我娘的人。”
裴霁云微顿,失笑,“好生没?道理的话,姜依欺我就可,我不过杀几个下人就不行?姈姈,我马上就是?你的夫君了,为人妻子可不能?这般偏心。”
赵雪梨被?他这种不咸不淡的姿态激到,原本木然的声音有?了不少起伏,“夫君?不过是?个强取豪夺的恶霸而已。”
裴霁云半点不恼,毕竟她所言不假,“那姈姈如今是?在?意图同?恶霸争个高低吗?”
赵雪梨抿紧了嘴角,最终还是?极不情愿地去换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