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问了六日,她这?场无人在意的风寒都渐渐好转了,裴霁云终于屈尊降贵再次回了照庭。

赵雪梨怀中揣着?火炉子?,正百无聊赖地翻阅往日读过的话本,听见动静,浑身僵硬地抬起头,抿了抿嘴角道:“你......用过晚膳了吗?”

裴霁云颔首。

赵雪梨逐渐捏紧了手中书册,“...为什么不回来??”

她说着?说着?,忽而?就红了眼眶,流下眼泪,“你囚着?我,不让我出了照庭,可自己却又总不回来?,故意冷待我,仅仅是因为我打骂了你几下吗?”

裴霁云冷眼看她流泪演戏。

赵雪梨状似委屈气恼道:“可我心中亦是有气,连拿你发泄一二也不行?吗?你到底还要气多久?”

裴霁云问:“那你又要气到什么时候?”

雪梨道:“这?几日我好生想过了,只要往后你真心待我,承诺不会纳妾,我愿意安生待在侯府,做个本本分分的妻子?。”

她红着?眼凝神去看裴霁云的反应。

他八风不动,没?有反应。

其实赵雪梨算准了裴霁云不会打杀自己,从而?有恃无恐,可裴霁云恰恰也可凭着?她惜命倔犟这?一点反向掣肘她。

就这?么囚在照庭,断了她所有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甚至大可连个侍奉的丫鬟也不留下,反正她是舍不得自尽、也不敢自尽的,长连累月磋磨下去,总能将人教得听话乖顺,再不敢忤逆分毫,从前?他不如此行?事,一是渴望姈姈的真心相待,二是不忍那般对待她。

赵雪梨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平静面容下潮水般翻滚的狠厉心思,还以为他是不满意自己服软的姿态,又硬着?头皮道:“表...表兄...你觉得如何?我此前?在外受了那么多苦头,其实也觉盛京高门大户的日子?闲适安逸,更何况,姈姈这?具身子?已经被?你玩弄遍了,这?辈子?除了你又还能嫁给谁呢?你应允我不纳妾,我们重修旧好如何?”

裴霁云听得发笑,但总算不再是面无表情了,他说:“姈姈提得这?些?我都可应允,只是,你若是失言了呢?”

赵雪梨诚恳道:“认打认罚我都甘愿。”

裴霁云说:“我不打你,也不骂你。”

“只不过,事不过三。若有下次,我就挑了你的脚筋,拿了金链锁在照庭,如何?想必这?样,你一定就会听话了,再也跑不了了。”

他笑起来?,不知道因为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之间透出一种克制的愉悦感,“到时候你日日夜夜都只能盼着?我来?,真真正正满心满眼、全副身心都是我了,表兄料理完朝政,就会回来?陪你的,再不会冷待你。”

裴霁云华裾氅衣,立在门前?,看着?雪梨,笑盈盈的,好似又回到了两个人还如胶似漆的温柔清雅模样,“姈姈方才所言若当真诚心,想必亦会心甘情愿认这?个罚罢?”

赵雪梨立马头皮发麻,甚至久违地毛骨悚然了。

其实自打回京以来?,她怨恨、气恼他,可却真的没?怎么怕过他了,现在只不过听他说了几句话,从前?那股惧怕仿佛在顷刻间又回来?了。

她犹豫的这?片刻功夫,裴霁云脸上?温和?的笑就徒然转冷了。

赵雪梨心一狠,应下了:“我有什么不敢答应的,反正我也不会再逃了,那表兄日后若是纳了妾,辜负于我又该如何?”

裴霁云说:“你日日睡在我的枕边,倘若发觉我有何背叛你之处,就拿刀杀了我呀。”

他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般,见她僵住,又问:“姈姈,是不是不敢杀人?”

赵雪梨抿唇。

裴霁云走进去,从架子?上?拿下一个锦盒,取出里面的东西。

赫然是一柄通体漆黑的匕首,只观刀鞘便知价值不菲,是个稀罕之物?。

他走至雪梨跟前?,将手中匕首递过去,“刑部中有许多个死刑犯,要去试试吗?”

雪梨不语,也不接过匕首。

他轻笑,蹲下来?,将刀鞘去了,拉过她的手,将刀塞进去,握着?她的手将锐利刀锋贴近自己脖颈,“姈姈,若我失言,你便这?样用力,在夜里割断我的脖子?,表兄一定不会反抗的,你可以看着?我断气,这?样会不会解气一些??”

赵雪梨不自觉发起了抖,如果不是被?裴霁云强硬握着?她的手,匕首一定会立刻掉落在地。

她满眼惊骇,哆哆嗦嗦开口:“......我...我...表兄,不用如此...你若是背弃了我,只要赐下和?离书就好,我...我怎么会舍得杀了你呢?”

裴霁云却道:“对待失信之人,怎可如此心软?一定得要给足了教训,才能一劳永逸,否则只会屡教不改。”

他看似在说自己,可雪梨却知道这?句话是在点她。

第92章 婚前 好大的福气

不管各自怀着何种私心, 赵雪梨明面上?倒是同裴霁云和好如?初了。

他也不再只是将她?拘在照庭,允了她?在侯府自由走动,但是目前而言, 出府尚且还有几分困难。

所以雪梨所谋划之事也不一定要亲自出府, 只要能出了照庭,不再举步维艰即可。

她?当真安生下来, 没再故意刺他, 和他找架吵, 裴霁云也果真如?从前一般,待她?越发温和,甚至不再孟浪轻浮,连亲她?都克制隐忍了许多?。

朝中事务总也处理不完, 他许是想多?陪着雪梨,将不少公文都搬进了侯府处置。

赵雪梨见到那一摞摞快堆到自己?腰际的公文, 好奇地看过?一眼,结果发现?每一篇都极其冗长晦涩,反正她?看得不甚明白,可裴霁云却能一目十行, 极快地处理好,即使?日日看到深夜, 依旧不厌其烦,细致认真。

之前心里怨恨,雪梨都没曾注意到他眼下浮着一层淡青色。

因为裴霁云总是高高在上?, 洞察人心, 仿佛没什么能难住他,在雪梨心中就跟个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一样,现?今在观摩了几天之后, 她?意识到表兄也是人,只不过?相较于寻常人而言更加克制约束自己?罢了。

原来他忙成了这样吗?那之前是怎么有空离了京来抓自己?的?甚至还是在盛京动乱的情况下。

赵雪梨百思不得其解。

裴霁云担心她?在府里闷得无趣儿,将魏阳郡主请来府里陪她?住了好几日。

魏阳郡主不知雪梨就是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赵怀瑛,受邀来了侯府见到她?时很?是惊诧。

自宫变后雪梨就不知所踪,所以盛京有好一些关?于她?的流言,其中曲折各不相同,但大抵都是她?被?宋晏辞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