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出府后,她挺直的身?子骤然垮下来,像经历一场恶战般,身?子因为紧绷过度而有些微微痉挛。
赵雪梨手中拿着交换来的婚书,吐出一口气?,慢慢回了蘅芜院。
只要?换了庚帖,她与江家这门亲事就算彻底定下,收到?官府保护了,谁也不得任意?悔婚。
尽管这张纸上?承载不了太?多东西,赵雪梨还是感觉自己得到?了短暂的喘息。
这些日子,她过得十分平静,可却总是没来由的心慌,今日老夫人那般一说,这种心慌瞬间被放到?最大,有了股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般的窒息感。
她如此大不敬地质问了老夫人,按理来说,老夫人应该要?立马撵她出府的,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让雪梨滚出松鹤院,这太?......古怪了。
老夫人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吗?
赵雪梨只能想到?裴霁云。
一定是表兄做了什么让老夫人轻易变了脸。
她心里生出几分气?闷,为自己一直以来受人摆布的命运。
难道真的要?一言不发的接受吗?
赵雪梨不甘心,也不愿意?如此,她终于胆大了一回,为自己赢来一张薄薄的婚书。
将?将?入夜,大雨又至。
赵雪梨心绪不宁,没有早睡,而是点了灯,在灯下认认真真学习女?红。
窗外风声呼啸,雨势渐大,在噼里啪啦的浩大雨声中,赵雪梨恍惚听见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和不太?一样的滴答声。
初时她并不在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这声音却没消失,反倒似乎越来越近。
赵雪梨一顿,抬起眼向门外看去。
那脚步声也正?好停在门口,滴答声却不止。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段恍若新雪裁就的霜白?氅衣,然后是劲挺的腰身?,微微沾着湿意?的墨发,清绝漂亮的面容,长?睫之下,点漆般的黑眸冷凝着,像一团终年?不化的冷墨。
第55章 争吵 你杀了他?
赵雪梨愕然。
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风雨交加的夜晚,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见到裴霁云。
他怎么会?来??怎么就回京了?
赵雪梨讶异过后,很快恢复了镇定。
即使表兄回来?了又怎样,知道她定了亲又怎样,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不是吗?
他早就应该做好自己会?嫁人的准备, 而不是在侯府被困一辈子,做他身边无?名无?分, 召之?即来?, 挥之?即去的玩物。
只不过表兄现在的脸色太冷了, 令她心中有些发怵,雪梨开口说?话时,不自觉带了几分瑟缩意味,“......表兄, 你回来?啦?”
若是按往常来?做,雪梨定然会?边说?边起身迎上?去, 可这次她却下意识没有动弹,依旧坐在灯下,但手里?刺绣的动作却是停了。
裴霁云立在檐下,也没急着进来?, 只是看着她冷不丁问:“姈姈,你要嫁人了?”
他的声?音乍一听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可细听却是冷极了,像冬日里?延绵不绝的风雪。
赵雪梨有几分心虚,可却没有后悔, 她认真道:“表兄, 姈姈总是要嫁人的。”
这句话她曾经?说?过很多?次,可却没有谁真的听进去过,现在裴霁云听了, 也是一幅不慎在意的模样,他只是冷冽着一双眼,冷静地问:“那我?呢?姈姈不要表兄了吗?”
赵雪梨觉得这桩事并不是这么个道理,道:“表兄,我?们之?间......本就是不该,现下只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
“不该?”裴霁云听了,似是觉得好笑,他冷嗤一声?,“拨乱反正?姈姈,你从前一遍遍求我?、同我?亲昵时可不是这般说?的。”
赵雪梨脸上?微微发红,“我?......我?那是寄人篱下,迫不得已,才以色侍人......”
她将话说?得这般无?情决绝,果然令裴霁云脸色更冷了几分,“你同江翊之?是爱慕之?情?同我?便是逼不得已?”
赵雪梨心中有些难受,其实她并不愿意同表兄有任何?争执,不管怎样,他对自己的那些好也是做不了假的。
可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了,只要她不愿意一如?既往待在他身边,这种争执就是不可避免的,她想了想,狠心道:“对!翊之?哥哥是我?爱慕之?人,我?只愿意嫁给?他!哪怕他春闱落榜,一事无?成,尚在丁忧,要我?再等三年,我?也愿意!表兄,翊之?哥哥同你是不一样的,他正直良善,温和有礼,家风清正,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答应过我?,婚后绝不纳”
赵雪梨说?话的声?音从来?没有这般大过,从前那些隐忍和憋屈似乎都要在此刻被吐个一干二净,混着屋外连绵雨幕,显得坚定极了。
裴霁云抬步走了进来?,整个人渐渐毫无?遮挡地出现在灯火之?下,赵雪梨眸光微微瞥过去,这才发现他的手中还拎着些别的东西?,令她激愤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本泛着红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从小到大,雪梨做过许多?噩梦,也无?数次被惊吓到哭着醒来?,但那些虚幻荒诞的梦境都没有眼前这一幕来?得更有冲击力,更令她心脏骤停,令她毛骨悚然,惊惧到浑身僵硬。
裴霁云修长指尖拎着的并不是什么一般的物件,而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在今日早上?,雪梨才和这颗脑袋的主人交换了婚书,定了亲。
头颅不知是被什么利器割下的,脖颈处的断口十分整齐,鲜血滴滴嗒嗒流下,砸出和雨水不一样的滴响。
江翊之?那双往日里?清润的眼眸甚至还是睁开着的,并且因为惊恐而睁得很大,看起来?死不瞑目,恐怖极了。
赵雪梨被吓得尖叫一声?,慌乱之?间打翻了身旁的桌椅,倾倒的椅子又带翻了架子上?的瓷瓶,瓷器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裂响,像一道惊雷炸在雪梨的耳畔。
她感觉自己好像忽然之?间听不到别的声?音了,也看不见任何?旁的东西?,她明明是想挪开目光的,不敢再看的,可视线就是偏偏不受控制地落在那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之?上?,隔着数米的距离一遍遍描摹他睁大着的死气沉沉的眼眸,他苍白?的面颊和惨无?血色的嘴唇,以及他被切割整齐的脖颈断口。
这些画面令她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惊悚、反胃、颤抖。
赵雪梨不可置信得看回裴霁云,“表.....表兄......你...你!....这是假的,你骗姈姈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面色像见了鬼一般惨白?,纤细身体支撑在桌前,和溢出眼眶的泪珠一般摇摇欲坠。
裴霁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他走进去,将江翊之?的脑袋提得更近,近到赵雪梨仿佛能透过那些不停滴下的鲜血感受到江翊之?尚且温热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