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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中突然传来隋氏凄厉的惊叫,“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嵇成忧和阿蒲蒻同时顿住,她趁他?松怔的瞬间,伸手一推脱开他?的禁锢,跑去?厅堂。嵇成忧疾步跟了上去。
嵇老夫人倒在丫鬟身上,双眼紧闭,脸色刷白。同样表现出难受模样的还?有王夫人,她口中呻.吟,握着帕子的手按在胸口。王令月满脸慌乱,和王家丫鬟给她抚胸口的抚胸口,拍后?背的拍后?背。
屋里乱得一团糟,隋氏和隋珠等人哪里还?顾得上王夫人,都手忙脚乱的围在嵇老夫人身边。隋珠从屉格中拿出针灸盒子,还?未打开,手就不停的发抖。
阿蒲蒻冲到她身边,掀开盒子从里面取出长针,对准嵇老夫人头上的穴位就扎下去?。
几个吐息之后?,她把针从祖母的头穴中缓缓抽出,嵇老夫人口中嗬哟着醒转过来。
阿蒲蒻的肩膀一松,拿针的手禁不住颤抖,长针差点?扎到自己?手上。
嵇成忧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把针从她手中抽去?。她这时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用了孙医令教她在头部穴位扎针的法子。
于后?怕中又感到万幸,所幸她没有出错。
众人总算安静下来,一个个惊魂未定?。
王夫人眯起眼睛轻睐从阿蒲蒻手中抽出的长针,面色一松陡然缓过劲来,脸上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拍着胸口哎哟哟的叫道,“老夫人哪,您得给我家令月做主啊,她是女儿家,云英未嫁,可不能平白毁了名声……”
她话音一出,王令月本来就发?白的脸色更加紧张,惶然低头的一瞬间,她心有不甘的望向阿蒲蒻。
这个山野少?女,唇色饱满犹如三月桃花,一双清亮泛红的眼眸就像雨后?新露一样清媚动人,几日不见似乎出落的更为美丽了。
王令月的眼睛被深深刺痛,垂下去?的脸几乎扭曲变形。
嵇成忧沉着脸问?这是怎么回事,隋氏忙说,老夫人和王夫人相谈不欢说不到一处去?,王家丫鬟突然插嘴,说二公子和她家姑娘早有了肌肤之亲,就是在春日宴那?天……
嵇老夫人很震惊,王夫人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厉色拷问?丫鬟命她如实招来。
丫鬟说,那?日姑娘从皇后?宫中出来,经过兴寿宫时,被洒扫的宫人弄脏了罗裙。送王令月出来的姑姑取了干净衣裳,叫她到兴寿宫的偏殿更换。
哪知后?来,二公子也进了偏殿,不小心和正在换衣裳的王令月撞到一起。
王夫人气得直说丫鬟乱嚼舌根要割掉她的舌头,王令月拦住母亲,却又臊红了脸低着头不言语,越发?坐实了丫鬟的话。
嵇老夫人自是不信,被王夫人一哭二闹搅得心烦意燥,一时胸闷气短上不来气,差点?厥过去?。
听隋氏又讲述一遍,王夫人拿帕子点?着眼角,凄切含泪,“二公子来得正好,您是端正君子,一言一行自是人人信服,做了便?是做了不会不认。如今,无论于公于私,您和令月都该尽快成婚才?好。”
嵇成忧脸上一片冰冷之色,不答王夫人的话,也不理会埋着头几乎看不见脸的王令月。
他?令人去?传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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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眠风在院门?口探头,见有一屋子女眷,踌躇着不敢入内。
“还?不滚进来!”嵇成忧一声厉喝,随即跨出厅堂的大门?。
眠风慌忙步入院中,同时扬手一丢,一个被捆缚得像粽子的人骨碌碌滚了进来。
王令月蓦然抬头定?睛一看,被五花大绑的,是那?个在前殿打杂的太?监。她紧绷的面皮有所松懈,轻不可察的吐出一口气,双手依然不由自主抓住膝头的罗裙。
嵇成忧冷冷的瞥了一眼王家母女,将王令月细微的变化收入眼底。
被眠风摔到地上的正是小太?监黄有余。
春日宴那?天,他?在兴寿宫附近做杂役,恰碰到皇后?宫中的一位掌事姑姑,吩咐他?在兴寿宫门?口等嵇二公子。
他?脑子活泛,又一心想在贵人面前讨好露脸,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把掌事姑姑交代他?的话照实带给了嵇成忧。
众人有些了然,又感到疑惑不解。掌事姑姑明知道在兴寿宫换衣裳的是王令月,叫小太?监带话的时候,为何谎称里头是阿蒲蒻?
隋氏撇了撇嘴角,朝王令月投去?怀疑的目光。
“二哥,你也听见了!这个该死的奴才?不止诋毁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还?妄图毁我名誉!”王令月神?色激动,怒容满面,“根本没有人叫他?带话!是他?居心叵测、胡乱编造谎言!”
她厉声喊“来人”,叫人把黄有余拖走打死,却忘了这是在嵇府,不是在自己?家。
“不见棺材不落泪,今日定?要分出个是非曲直,那?就由不得你了。”
嵇成忧冷冷嗤笑一声,懒得再看她。
王令月勉强镇定?,眼睁睁看眠风从怀中掏出一份画了押的供词。
吩咐黄有余传话的那?位掌事姑姑,被拷打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尽数招供,承认她收了王令月的财物,帮她在兴寿宫做局。她二人特意找了个不起眼的杂役太?监叫他?传话。若东窗事发?,任何一个借口,都可以要这个小太?监的命,再把过错都推诿到他?身上。
黄有余匍伏在台阶下,冷汗直冒。
面对掌事姑姑的供词,王令月依然坚称自己?是被陷害的,她哆嗦着叫道,“无凭无据,都是她的一面之词!我要与她当面对质!”
王夫人毕竟在王相公身边耳熏目染多年,这时已隐隐嗅出不寻常的气息。她也是今日才?得知令月在兴寿宫的事,本想以此作为要挟,力促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妃。可是转眼之间,竟已波及凤仪宫的人,再闹下去?只怕会牵连皇后?。
她想到这里,顿时变了脸色,拉起王令月向嵇老夫人告辞,说亲事容后?再议。
“王夫人留步!”一声高声喝止从院子门?口传来。
周缨和几个差官进了鹤延堂,拦住王家母女。
他?将令牌握在手中,隔着门?槛朝嵇老夫人赔罪,说自己?已经调往慎刑司当差,今日有公务在身不得不叨扰,又朝嵇成忧毕恭毕敬行礼,口呼“二公子”。
他?不再喊他?“二哥”。往日对嵇成忧视若兄长的亲近,被君臣般的恭敬所代替。
阿蒲蒻瞅着嵇成忧的背影,还?是那?么俊逸轩昂,却又充满了萧瑟与孤寂,与当初在雪中离去?时的孑然背影重合。似乎他?所去?的那?个地方,是个极高极冷的严寒之地,把他?和大家生生的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