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蒲蒻和?隋珠跨入鹤延堂的院门,隋氏轻悄悄的迎上来?,冲她们摆手做手势叫她们轻一些动静。
隋珠颇为无奈,只得放任娘亲拉着?阿蒲蒻,一老一少?两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厅堂的窗户边偷看?。
“老夫人?,让令月入主兴寿宫为太子妃,是陛下应允了我家大人?的!婚姻嫁娶之事,男人?们不便插手,少?不得由?妾身来?和?老夫人?商量。”
王夫人和王令月还没有?走,王夫人?正在说话。
嵇老夫人?额头上系了一条抹额,正由?丫鬟站在身侧为她按揉两边额角。
老夫人?眉头紧锁,神色倦怠甚是冷淡,“您家令月是去兴寿宫当太子妃,还是去凤仪宫当娘娘,您跟官家说去,犯不着?跟我这个无用的老太婆商量。”
阿蒲蒻不如隋氏有经验,挨到墙根正听得愣神,还没来?得及躲起来?,就被嵇成忧一眼?瞥到。
四目相触,阿蒲蒻傻眼?呆住,青年?眼?中闪出亮光,肃冷的脸上泛起腼腆的晕红。
那夜,因催情熏香残余在他胸腹得不到纾解,正在他极力克制之际,她闯入微雪堂,他把持不住,与她行了夫妻之事。如风浪中颠簸的小舟,贪了一宿的欢情,直到清晨云收雨歇,她累得睡了过去。
到今日她已经昏睡了三天?。
嵇成忧不顾祖母和?王夫人?正在说话,闪身出了厅堂,走到阿蒲蒻跟前。
他的嘴角嚅动,千言万语挤在喉咙里,不知?该先说什么。厅堂中的说话声传来?,他赶紧低促的说:“不要相信王夫人?的话!我都会解决。”
阿蒲蒻仰头凝望他,沉稳清俊的面?容占满了她的眼?睛。他的声音很遥远,回响在她耳边的,还是雨夜里温柔嘶哑的呢喃低语。
他抚吻她,哄她乖,哄她顺从,潮湿的长?发随着?身躯起伏,彼此交缠。他强忍一触即发的欲念,问?她是否后悔,还未等她回答,他便深吻过来?,身体力行的告诉她,怎么做才是真正的阴阳相合。
后来?的一刹那很痛,很痛,但她不后悔。
阿蒲蒻的目光落到他的胸口,两手往他胸膛上一按,把他往旁边的厢房推。
嵇成忧身躯僵住,不自在的咳嗽,压着?嗓音道:“有?外人?在,还是大白天?,你……”
“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看?。”她蛮横的把他推进房间。
房门遮住院中的光影,嵇成忧微笑亲她。
阿蒲蒻偏头避开他的嘴,不由?分说扒他的衣裳。
嵇成忧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红着?脸配合她解开上半身的衣袍,露出大半个胸膛。
心口处光洁如玉。蛊花毒纹已经完全?消失。
“太好了……”阿蒲蒻喃喃,不住的重复。
她笑了,笑得很高兴,一边笑一边流下了泪水。泪珠就像那夜的大雨,从眼?睛里汹涌的流淌出来?,沿着?娇美的脸庞滚落。
每次她眼?中泛起泪花时,就有?两缕幽暗的琥珀色魅芒在她眼?底隐约浮现,让嵇成忧心中跟着?绞痛不已。
而今,那两缕奇异的暗芒从她满含泪水的眼?中消失了。
可是嵇成忧的心,依然被这个少?女酸热的泪眼?牵引,胀痛不止。这种痛,和?曾经蛊毒发作时的疼痛完全?不同。
伴随着?心动,怜爱,倾慕,和?愉悦,让他的心既酥且麻,一颗心只想为她颤栗,为她跳动。
他捧起她的脸,吮去她脸上的泪水。
…
“嵇成忧,”她的声音沉闷,在发抖,“我想回家了,我想我娘,这几日我一直梦见?我”
她话音未完,戛然而止。山上的苗人?,叫“阿母”或“姆妈”。只有?山下的青苗人?家教孩童学说官话时,才学得像黔州的大户人?家和?京城人?一样喊“娘亲”。而她方才想起这几日的梦,脱口而出的是“娘”,不是“阿母”。
轻吮湿泪的薄唇在她脸上顿住。
他把她的脸托起来?,拿指腹拂过红肿的眼?眶,擦拭她的泪。
“我违背了礼法,是我的错。我们明天?就成亲,等我从麟州回来?,我跟你一起回去见?你阿母。”他说。
“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和?你成亲。”她别过脸。
“可是我想和?你成亲,”他答得飞快。他把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擦去,温柔而坚定的重复他之前的话,“我们明天?就成亲。”
阿蒲蒻紧紧的抿着?唇。她好怕自己经受不住诱惑,好怕自己一张开嘴就会答应他。这样的他,叫她如何舍得,如何忘得掉?
时日长?了,总能忘记的对吧?她的记性没那么好,等她回西南了,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忘记的。可是,在梦中又想起来?该怎么办?她光想着?,心口就已经在抽抽的疼。
在她昏睡的三天?里,她时常梦到从来?没有?印象的幼年?时光。梦中的她还只有?三岁,光着?脚丫在溪水里玩耍。一个女人?在她旁边,俯蹲在溪边洗头。女人?的头发很长?,黑的发亮,和?明亮的日光相映生辉。女人?偏着?头梳理一头湿漉漉的秀发,笑眯眯的朝她望过来?,美丽的脸庞就朦胧在一片亮光中,看?不清。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女人?不是阿母。她的母亲罗锡姑是猎户,阿母的身躯就像她的性格一样,刚毅坚韧的让族人?心安,绝不是梦中柔美的模样。
梦中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她冥思苦想,梦境却更?加模糊更?混乱了。有?时候女人?抱着?她走在山间,给她唱歌,教她识别药草,带她抓毒蛇虫蝎。有?时候她一个人?光着?脚丫在山里跑,哭着?喊“娘”,女人?却再也不出现了。
有?时候梦境又回到小溪边,女人?一边梳洗头发,一边咯咯笑着?看?她。
被亮光挡住五官的女人?张开了红润的唇,温柔的唤她,“伢伢……”
可她不叫伢伢。
在她六七岁初初懂事的时候,她缠着?阿母问?她的阿爹去哪了,为何别人?都有?爹,而她没有?。那时阿母跟她说,她是阿母和?山神的女儿,生在蒲草丛中,于是阿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后来?她长?大了,虽然懵懂愚钝,但也知?道这是阿母为了哄她编的假话。她当然不是山神的女儿。
在做了这些似幻似真的梦后,她依稀觉察自己极有?可能连阿母的女儿都不是……
她的亲娘,是梦中那个叫她“伢伢”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