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这?世上没有可以为亡者招魂的巫女,也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甚至还有很多奇怪的病痛无法治愈,有突遭厄运的亲人,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亡故却无能为力……甚至我都不知道,老?巫教我给族人治病时唱的曲子,是不是真的能愈合伤口?祭祀亡灵是不是真的可以抚慰已经故去的人?还是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呢?”

曲调终了,是她充满惆怅和困惑的自?言自?语。

纯真而清澈的声?音飘到门外,落入嵇成忧耳中。

……他所做的一切,难道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吗?

他如?被?佛家的偈语当空重击,踉跄后?退,亦变了脸色。

他以为对成夙最好的安排,对父兄的赎罪,自?以为践踏自?身的生命就可以狠狠的惩罚官家让他悔痛一生,他不敢正视自?己对她的渴望……

所有的这?一切,难道只是为了遮掩懦弱和惶恐、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无法安宁?

都只是在自?欺欺人,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的挣扎,动摇,都该到此为止!

熟悉的气息悄然而至,阿蒲蒻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温润玉质的郎君。她飞快的眨了眨眼,不是幻象。几天不见,他仿佛更?加沉郁了。

他照常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隋珠拭去面上的泪珠,勉强作笑问他可是为明日招待王二姑娘的事来的,她都已安排好请他放心。

“既然二公子有事找阿姐,我去看看三哥。”阿蒲蒻起身告辞。

嵇成忧拦在门口,将手中的一团帛布递给她,请她交给隋珠。

阿蒲蒻茫然的接过来,隔着帛布摸起来是一个硬硬的长方块。

“故人之物,阿姐收好做个念想。”嵇成忧说?完随即离开?,目光一刻也没有再停留。

阿蒲蒻注视帛布在隋珠手中展开?,露出一个铜制腰牌。透过已干涸的深褐色血迹,腰牌上刻着将官的名字,是她曾在佛堂的牌位上看到的名字。也是她为隋珠唱祭祀古曲安魂的那个人。

隋珠捧着腰牌的手直哆嗦,把它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又哭又笑没有声?音。

阿蒲蒻望向门口,怔怔出神。

原来他什么?都清楚,永远能体察、关照到每个人的情绪和困扰。

但是于她而言,却变得遥远且陌生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匆匆起身追了出去,“二公子!”

他充耳不闻步伐凌乱,像要从什么?可怕的地方逃走。

阿蒲蒻追着他跑出去一直来到园中,他在一棵梅树下止住脚步。

他转身过来,眸光铮亮如?炬,射出骇人的厉色。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无底深渊,冷冷的盯着阿蒲蒻,一直穿透她的面额直看到她身后?去。

阿蒲蒻被?他的模样吓住,惊声?叫起来:“你怎、怎么?了!蛊毒是不是还没有除尽?”

她猛然意识到,从到汴京以来,她还从来没亲眼见到他毒痛发作的样子。

他对自?身的克制,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我无事。”嵇成忧冷静下来。他才想起今日是大雪节气,是注定?蛊毒发作的日子。

而他全然忘记了。

和她接触久了,他也快变成一个粗枝大叶的人。

垂下眼睑问她:“姑娘找在下何事?”

有两件事阿蒲蒻一直惦记着,一个是指使泼皮到铺子闹事的到底是谁,嵇三哥不该白白受屈,还有一个就是那十锭金,她不想占这?个便宜。

她去微雪堂找他也是为了这?两件事,这?时忙对他说?:“我想到一个法子,不知道能不能快一点找到剩下那几个闹事的人,然后?再寻到那个幕后?之人想来会容易一些……”

“够了!莫要再添乱!”他厉声?喝止住她。

阿蒲蒻身子一震,惶惶的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不去想是否会惹恼她,也无视自?己心中的剧痛,口吻依旧冰冷,一字一句道:“不劳姑娘费心。无论对于成夙还是在下,姑娘在将军府就是我们的客人。除此之外,请姑娘安分些,莫再添乱,这?样对大家都好。”

树枝上的雪被?他的声?音震落,飞飞扬扬的洒下来。

他从她身边绕过。直到走了很远,身后?也没有人拿饱含怒气的声?音喊他站住。

雪还在往他身上不停的落。又开?始下雪了,比前几天的还要大。

阿蒲蒻还站在原地,震惊、迷惘和酸楚在她脸上交替,楚楚脸庞变得和雪色一样苍白。

她很想追上去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走了几步,仓惶停住脚,垂头看向泥泞地面。

不是每一颗深深掩埋在雪地里的草籽都会有破土的时候,也可能在严寒的冬天就僵坏死掉,永远的沉睡过去。

撮合 这个孙媳妇她要定了!

次日, 雪停了。

王令月来看望嵇老夫人,不但把义髻带过来还给了阿蒲蒻,还给老夫人呈上?一个?新的礼物, 一个?拿四时花卉做的花冠。冬日的鲜花和丝绢做成的春夏季节的花朵几乎难分真假,再?点缀以珍珠和金玉之类的宝物,奢华无?比。

“我从湖州回?来的时候, 本想?预备一份既可心又实用?的馈礼孝敬祖母。谁知去湖州还不到一年,再?回?汴京竟如井底之蛙,差点做出贻笑大方的事来。”

王令月谈笑风生, 轻飘飘的瞅了阿蒲蒻一眼,又款款道来:

“我姐姐说, 汴京的夫人们早不时兴戴义髻了!连我娘在内,不管是出门做客还是进宫赴宴,如今都?喜欢戴花冠。尤其是这种拿一年春景做成的锦绣冠, 热热闹闹的最是好?看。冠上?留着活扣, 不管是插绢花,还是换上?当?季的鲜花都?煞是方便。宫里的娘娘、诰命夫人们都?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