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想娶妻!我?只想去西北,做我?的大将军!”
嵇成夙喊了出来。
既见君子 也许,真的是高兴的吧。……
他说完, 痛快多了。祖母和兄长都?没了声音。终于没有?人再逼迫他不是尚公主就?是娶媳妇。
嵇成忧沉静的面容中透出几分惊诧和怒色。
少顷,厉声又起:“你不喜欢罗姑娘,为何总要招惹她??定是你举止有?失稳重, 谈吐总作轻浮之状,唐突了人家,才叫她?生出误会。没想到你心性如此不定!品行如此不佳!就?你这般轻佻急躁的脾性, 谁敢放你去军中历练?谁敢任你为一方主帅将战事和士卒性命皆托付于你?你还有?脸说父亲和大哥会怪你,你若有?个差池,我怕他们?第一个要怪的就?是我!我看还是趁早回了官家领旨谢恩, 才叫大家都?放心得下!”
他声色俱厉,劈头盖脸把嵇成夙说得傻了眼, 张大了嘴巴却答不上腔。
嵇成夙老早就?听闻兄长一口雄辩之才言辞了得,在?政事堂不时将别的官员怼得哑口无言,今天?终于亲自赶上了一回……
他心中充满抗拒, 眉头拧成了一团, 眼中闪烁着倔强、委屈和愤懑的光芒。
嵇成忧口气稍作缓和:“你不愿尚公主,我和祖母自会想办法向官家赔罪谢恩, 请他收回旨意。只有?两件事, 你需得依我。”
“哪两件事?”嵇成夙眼中一亮。
“第一件, 再休提从军的事。你既已荫封袭爵, 日后?便是将军府的主人,不需你拿功勋挣爵位。”
“第二件,”嵇成忧停顿了一下,将心中涩意压下去, 违心道,“依祖母所?言,和罗姑娘成亲, 娶她?为妻。”
那?么美好的姑娘,成夙终有?一日会喜欢的。
毒蛊仿佛又开始啮咬他的心头,细细密密的疼痛弥散开来?。他难以抵御,溃不成军,只能将异样埋在?心底。
嵇老夫人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成忧说官家赐婚的时候,她?差点动摇。于她?的私心,她?不愿成夙投身军营走丈夫儿子和长孙的老路,尚公主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亏待了罗丫头……
成忧这个法子一举两得。她?相信官家不会强人所?难。
她?期待的望向成夙。
嵇三郎沉着脸不说话。过了很久,才开口道:“祖母,二哥,成夙恐怕要让您们?失望了。”
“我不想尚公主,也?不想娶罗小草。我虽愚钝,也?晓得我对小草并无男女之情,只是把她?当做自家妹妹。二哥,你应该明白的,你不也?跟我一样拿她?当妹妹看待么?”
他忽然问过来?,嵇成忧钳口结舌,无法回答。
嵇成夙也?不等他回应,自顾自说道:“我晓得二哥为我好,好到我将来?成为什么样的儿郎、走哪条路都?为我安排得万无一失,让我闭着眼睛都?能过完这一辈子。但是你所?安排好的一切都?不是我自己的取舍!我有?我想要做的事,想要走的路,就?算做得不好、路走得不顺畅,也?是我自己该承担的,怪不得别人。”
他恭恭敬敬朝嵇老夫人和嵇成忧拱手作揖行了个大礼,一径退了下去。
晚饭摆上来?,他却走了。
“三郎真是出息了,”嵇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看向嵇成忧,“二郎,莫生你弟弟的气。”
嵇成忧上前扶她?,宽慰道:“他也?没说错,不过来?日方长,且看他的心性和行事日后?有?多大长进再做定夺。我先陪您用饭吧。”
嵇老夫人点点头,忽然想起她?和阿蒲蒻的约定,为难道:“三郎也?是个犟脾气,蒻儿那?边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可怎生跟她?说呢……”
嵇成忧为老夫人盛汤的手顿住,垂下眼睑,温声说:“祖母放宽心,罗姑娘识大体明事理,容我好好与她?解释,她?和罗土司给予我们?的恩惠,我想法子报答了就?是。”
三两句话哪能打消老夫人心中的不安,不提三郎的婚事就?想起二郎身上的蛊毒,问他:“你身上可好了些?前些日子我见你日日带蒻儿去找孙医令,可是寻着了解毒方子蛊痛有?所?缓解?”
嵇成忧含糊的应下,只说孙医令正在?研读苗医的药书听说有?所?收获,便绝口不再提解毒的事。
祖孙二人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膳食。
晚饭后?,嵇成忧从鹤延堂出来?,穿过庭院游廊,快到微雪堂时停下。
他停在?岔路口,隔着青竹丛凝望白墙,院墙那?边就?是客院。
先前在?祖母房中时,成夙说他对阿蒲蒻没有?男女之情不愿与她?成亲,他竟然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甚至在?心中生出一丝可耻的窃喜。
然而,终究是不能够的。
如成夙所?说,他们?都?有?自己该做的事该走的路。他这条注定走入死局的路上不该有她。
他移回目光,对眠风说:“叫漱石来见我。”
眠风大喜,以为公子宽宥了漱石,赶忙命人去马厩找人。
回到微雪堂书房,掌灯后?的书案上赫然摆着那?只装胆瓶的锦盒。嵇成忧握拳,堵住禁不住上扬的嘴唇,最终只淡淡的吩咐眠风“收起来?罢”。
漱石过来?后?,嵇成忧说出微雪堂中几个侍卫的名字,问道:“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官家的人?”
漱石脸色大变,“扑通”一声伏跪到地上。
“罗娘子那?日到政事堂找到我,在?马车上说了解毒之事,你当即就?知会了蔡翁,官家也?因此得知我还有?一线生机。我一直不归府,罗娘子无法为我解毒,官家便借主战和主和两派之争,免了我的职令我归府,以给罗娘子解毒的时机。”
他说话时,漱石始终不敢抬头不敢言语。
“不过,我也?是见到蔡翁,才明白过来?。”
漱石这才抬头辩说:“官家令我等做公子的暗卫,我们?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无论您是嵇家的郎君,还是别的什么身份,我们?效忠的都?是公子您这个人,绝无二心!”
嵇成忧点头,将刚刚写好的信笺递给他,道:“给这几位大人送去,告诉他们?不必等了,尽快奏请官家立英王为储君。”
他交代的话都?写在?信里,其实不用跟漱石再说一遍。
这是拿漱石当死士。
漱石立刻明白,郑重的接过去。
嵇成忧盯住他的神?情,又取出一枚印章和书信递给他,说:“送完信你不用回来?,带那?几个人去西南助罗土司收复三苗。切记在?暗中施以援手,不要在?苗人和罗锡姑面前露面,务必护罗土司及其家人平安。必要时从刺史府调兵,把这枚印章和信件交给黔州刺史,他自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