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自己也是有主意的人,娘娘无需多虑。王相公那里,我改日去看望。立储一事,我定会与他老?人家商量出一个办法来。”嵇成忧缓沉的声音从?台榭中?传出来。
阿蒲蒻突然想起隋氏讲的那些闲话,虽然谣言是假的,但是英王妃和他少?时的情谊一定是真的。
这时听到嵇成忧说话,她情不?自禁朝里头望过去,他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英王妃拿帕子点了点眼?尾微笑道谢。
她第二次看到有人又是抹眼?泪又是面露笑容的。不?过已经不?那么感到惊奇了。英王妃和隋珠不?一样,英王妃的喜悦更多一些,虽然擦拭着眼?角,眼?中?并没有悲伤的意思。
像英王妃这样美丽柔婉又兼具心机和手腕的人儿,稍微一颦一笑,任是谁都很难不?动心吧。
她心神恍惚浮想联翩,周缨把一盘炙肉端到她面前,柔声笑语:“表妹又在?发呆?”
“谢谢世子,我不?饿……”是真的没有胃口。突然一点也吃不?下去。
赵琢从?周缨手中?顺手抽走盘子,朝她笑道:“我尝尝罗娘子的手艺。”
“公主!”阿蒲蒻紧张的叫起来。
赵琢狡黠一笑:“公主不?能吃,赵娘子可以?吃。”
可是一眨眼?,她手中?一空,盘子到了嵇成夙手中?。
“嵇三郎能吃,未来的大将军也能吃!”嵇成夙大笑。
赵琢气?结,喊了声“来人”才想到自己的宫人不?在?这里。
外头的响动惊扰了台榭里的人。
王令卿了解了情形,谑道:“可怜见地,成夙就给赵娘子吃一口罢。皇后娘娘若责罚起来,一切有我。”
她这时心情大好,把阿蒲蒻叫到跟前夸奖了几句,又从?头上拔下来一支凤头钗赏给她。
“二哥,你也尝尝罗娘子调制的风味。”王令卿叫宫娥端了两盘炙肉上来。
就在?他温声说好的时候,阿蒲蒻突然把食盘从?宫婢手中?拿走。
“二公子万金之躯,粗陋饮食怎可入口,让您见笑了。”
她垂下的眉眼?间没有半点笑意,语气?也甚是平常。
嵇成忧眼?睁睁瞅着她把盘子端出去递到成夙面前:“三哥,你刚才不?是说没吃够么?”
拒婚 而今不过求仁得仁罢了。
成夙在她面前躬下身子, 爽朗的笑脸被她的背影遮住。嵇成忧漠然?的把手垂了下去。
果然?,只要见到成夙,她满心满眼就只有他了。
以为既已为他“解毒”, 转头就可以把他抛开,不必再靠近他迁就他,也不必再对他释出笑颜和光彩。
她在他面前散发的所有光芒, 只因他渴望有那么一道光来照亮他而已。只是,这道光来得太突然?不容他拒绝,消失得又?太快, 毫不留情面。让他误以为自己曾经?得到过?什么,原来不过?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
她的笑容和对他的依赖、让他不知不觉习以为常的那些日?子, 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也不会再有人无时无刻的撩拨他的心弦。
她本就该离他远远的,这原本也是他所希望的。
而今不过?求仁得仁罢了。
嵇成忧敛眸,掩盖住些许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失落, 耳边恍惚, 宫娥在对英王妃小?声抱怨:
“……山野来的无知女子,不知晓礼数不说, 胆子也太大了, 竟敢对二公子指手画脚。”
他冷眼看向?宫娥, 对方胆怯的闭口。
“休得胡言!险些忘了二哥还有毒患在身, 吃食不可造次,还是罗姑娘想得周到。”王令卿叱责宫娥,给那个莽撞冒失的姑娘打?了圆场。
也许果真如此,他已懒得计较。
台榭外, 阿蒲蒻跟周缨辞行,说她有些累,想先回去。
周缨要送她回府, 被嵇成夙拦住,说:“今日?你是主人,哪有主人把一屋子客人丢下自己跑了的道理。左右是回家一趟,我?陪小?草去去就回。”
嵇成忧脸上的神情滞了一瞬,瞳光微动。
“恕在下还有事,不便奉陪。”
他朝王令卿拱手告辞。出了台榭,在几个少年人身边停住,淡漠又?深凝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个来回,方道:“成夙,回府后不要着急走,我?有话问?你。”
适才还眉飞色舞的嵇家三郎顿时偃旗息鼓,耷拉起眉眼答喏,从追出来的宫娥手中接过?锦盒,一步一趋跟在兄长和阿蒲蒻身后。
三人穿过?梅花树林,嵇成忧垂目看了一眼小?心揽着怀中花枝的少女。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唇角紧抿,看来真的是乏累了。
他放缓了脚步,就像和她穿过?梅花树丛那时一般,没有目的的漫步花海,任花瓣掉落发间,寒香浸透衣袖。
她却走得更慢了,落到他后头,待嵇成夙跟上来,递了一枝梅花过?去,“枕流跟翠白说,给他留一根插枝,三哥你带给他罢。”
嵇成忧的脚步缓滞,终究还是没有停下来,却又?不愿快步离开,迂缓的走在她和成夙前面。
“何须如此麻烦!你瞧好?了喜欢哪一棵,我?叫阿缨连根挖出来送到你院子里去。”
只听她噗哧一声被成夙逗笑,嵇成忧偏头侧目,看不到她的笑靥,只听到她悦耳的声音。
“才不是我?要的!枕流说要栽到冲梧院,他说你们院子自从被三哥推平扩了练武场,再后来什么花草都长不好?,这回权且试一试。”
嵇成夙惴惴不安的偷看兄长的后脑勺,他少时自作主张把冲梧院的书房铲了盖演武场的事,在兄长面前就提不得,提一回兄长就要责难他一回。
不过?今天还好?,兄长走在前面,默然?不语,就像没听到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