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他出这个门,郭大娘还特地在家给他理?了个发,力求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尽可能?精神。

就这样,郭长平帮着把人送过去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少?议论?,哪怕当面?不说,背后眼神还是会落在他明显不正常的?右手和右腿上。

郭长安抿着唇,手也紧紧攥在了一起,愣是挺直腰杆,没去管那些或同情或异样的?目光。

直到进了严雪家,看到满院子忙碌的?景象,严雪招呼他时自然的?态度,他才?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需要我干什么?”

“帮我们敲敲树皮帽就行。”严雪将切割好的?树皮按在钻孔中,几下敲进去,看看他,“不难吧?”

确实不难,只要树皮帽放得够准,手也够稳,甚至单手就能?敲进去。

而且郭长安的?右手虽然不灵便,却也不是一点不能?动,只是使?不上力罢了,压点轻东西还是可以的?。

严雪见他点头,就把锤子递给他,又搬了个凳子让他坐下。

位置放得非常巧,刚好挨着家里的?墙,郭长安用左手撑着墙,就能?尝试着站起或坐下。

郭大娘还有些不放心,想上去帮忙,被郭长平拉了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中午过来接他。”

“晚上再过来接吧,”严雪说,“中午这顿饭我们还是管得起的?。”

郭长安却很坚持,“中午我回家吃,本?来我就是来帮忙的?,还欠着你们的?人情。”

说着已经拿起一个树皮帽盖上,用右边手压了压,尝试用左手去敲。

可惜刚开始还不熟练,配合得不好,树皮帽在锤子下一崩,飞溅出去,压着的?右手也被他砸了下。

他蹙了下眉,完全没管疼不疼,正准备伸手去捡,有只小手比他更?快地捡了起来。

严继刚将树皮帽按在了攥孔上,朝他一弯眼睛,无声地示意他可以砸了。

小少?年眼神清澈,还带着点腼腆,虽然一句话?没说,却比那能?说会道的?更?让人安心。

郭长安看着垂下眸,小心避开对方的?手敲了几下,见他敲稳了,对方立马拿起下一个。

两人一个按,一个敲,渐渐竟还配合出点默契来,速度也越来越快,不久一排钻孔就敲好了。

严雪将段木翻了个身,继续往里面?放菌种,两人则跟在后面?盖帽封口,直到一整根段木都接种完,祁放过来将段木搬进了棚子里。

这些段木要两两平行摆放,上下两层垂直90度,呈井字形,堆到一米高,等耳芽生出,再拆开来散放。

郎月娥过来的?时候,棚子里接种好的?段木已经堆了好几堆了,郭长安也愈发熟练。

见他在严雪家帮着干活,郎月娥也有些意外,但并?没表现出来,还笑容如?常和他打了个招呼,“长安也在啊。”

郭长安手上的?动作一停,很快又如?常继续,“月娥姐。”显然是和郎月娥认识的?。

郎月娥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说了句“你忙”,就径直找上了严雪,“你家小祁参加培训那事儿?,镇里给打回来了。”

“镇里给打回来了?”严雪难掩错愕,干脆放下东西,和郎月娥去另一边找祁放。

祁放听了,也蹙起眉,“镇里是怎么说的??”

“说是你参加工作前几个月还没满十?八周岁,不应该算工龄。这样你工龄就还不满三年,不能?参加培训。”

郎月娥这显然是郎书记让她来的?,“以前也有你这样生日小,毕业时年龄还不够的?,也都提前参加工作了,没卡这么严。而且你这都工作好几年了,谁还抠这些啊?我爸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一般林场递上去的?名单,镇林业局是不会管的?,下面?林场的?人他们又不认识,挑刺那不是挑个人的?刺,是挑林场的?。

但这回对方还真就挑了,严雪不由想起祁放从镇机修厂被下调到林场的?事,看看男人。

祁放应该是也想到了,放下手里的?手摇钻,眼神有些深,“名单已经公布了吗?”

“还没呢,”郎月娥说,“只叫咱们林场再选个人上去。我爸的?意思?是趁还有点时间,能?找人你们就找找人。今年油锯手一下子就招了三个,下次再有名额,搞不好就得等有人退下来了。”

今年招的?多,是因为林场的?拖拉机一下子从两台变成了四台,运输能?力增强,采伐规模也肯定?要扩大。

一旦这些人手足够完成任务,木头伐多了也运不出去,林场自然不需要新?的?油锯手。

郎书记和郎月娥显然是好心,才?偷偷来告诉他们,郎月娥还提醒两人,“越快越好,这消息不一定?能?捂得住。”

两人点头,将她送到了院门口,“谢谢你月娥姐,也帮我们跟郎书记说声谢谢。”

送完人回去,严雪不禁看了眼男人。

“回头找时间说。”祁放神色还算平静,拿起手摇钻继续打孔。

没想到消息泄露得比郎月娥担心得还要快,当天下午忙活完,几人正在堂屋洗手准备吃饭,于勇志来了。

他还不是空着手来的?,光着个膀子,提溜着个酒瓶子,进来手往堂屋门框上一撑,“准备吃饭呢?”

祁放一看他那光着的?上半身就想蹙眉,虽然林场夏天常有男人这么干,还是不着痕迹往严雪身前挡了挡,“有事?”

“你看你这个人就是没意思?,啥叫有事儿?,没事儿?就不能?上你家来了?”

于勇志这回来之前显然没喝,舌头没大,说话?没冲,但同样不怎么招人待见。

何况他跟祁放也没好到这个份儿?上,突然找上门,肯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于勇志一看祁放还是那冷淡的?脸色,啧了声,“你看你,就知道摆着个死人脸,你这样不得罪人,谁得罪人?我不跟你计较,那是我大度,可不是谁都像我,这不镇里就把你的?培训名额拿下来了?”

消息可真够灵通的?,要不是两家还没不对付到需要动用镇上甚至县里的?关系,严雪都要怀疑这事是不是他们家干的?。

于勇志还一脸同仇敌忾,“镇林业局那帮人就是有病,啥事儿?都瞎管,咱林场愿意让谁去培训,关他们屁事儿?!”

敢情是听说祁放也被撸了下来,想起了自己,觉得他这也算是有人作伴了。

就是那脸上还明显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压也压不住,于勇志提提酒瓶子,“来,我陪你喝点儿?。镇上那群人就是傻逼,不用搭理?他们,不当油锯手咋了?不行你就学我,转保卫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