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43码, 解放鞋。”男人低眸望了眼, 转头看向身后?的板杖子。

这一片山区林业资源丰富,各家各户的院墙都?是用各种边角料的木板夹的,俗称板杖子。

夫妻俩在下面找了找,果然又找到几个?不?明?显的脚印, 显然是有人趁郭家人不?注意, 从后?面翻了进来。

至于?郭家人,人品且不?论, 首先撬了锁还不?留下多少痕迹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而且郭家手里有他们家的钥匙,一旦出?了什么事, 肯定第一个?被?怀疑,郭家人又不?傻。

出?来的时候正碰上郭大娘从菜园子回来,见到他们还说了句:“温度我?刚去看过了, 正好。”

又给他们塞了几个?水萝卜,“刚从地里拔的,你们搬家晚,菜园子也没种上,拿回去蘸酱吃。”

两人和对方?道?过谢,回去这一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等将?水萝卜放进厨房,洗了手,回屋又看到那个?箱子,男人才突然问了句:“上次上山找我?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严雪当然记得?,毕竟以?他那冷冷淡淡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性子,竟然也会和人打架。

而且自从知道?了祁放就是祁景纾,再回想,那人的身份她也有了些?猜测,只是没想到男人会突然跟她提起。

祁放也有些?没想到,以?前他都?不?愿意和人提起这些?事的,刚才却顺嘴就说了。

不?过话出?口,好像又没什么了,他干脆直视向严雪,“他叫吴行德,以?前跟我?是一个?老?师。”

果然是吴行德,严雪立马看向了那个?箱子,“这事和他有关?”

“十有八/九。”祁放并不?意外她能马上联想到,“他上次上山找我?,是想跟我?要老?师的研究成果。”

这个?严雪虽然没猜到,却也并不?意外,“他想盗用你老?师的科研成果?”

吴行德要不?是盗用了老?师的科研成果,哪能爬得?那么快,也不?会让祁放费心筹谋那么多年,才将?他拉下来。

这让严雪面上露出?凝重,再次看了眼那个?箱子,“你这里面不?会就装着?什么重要资料吧?”

一如既往的冷静、聪明?,稍微一提就能反应过来。

而且还是完全站在他这边的……

这让祁放多看了她一眼,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事应该早点和她说的。

于?是原本回答都?到了嘴边,又突然一转,“她跟你说我?是大学生,说没说我?学的什么?”

自从他叫严雪,两个?人都?看了过来,严大小姐在他这里就失去了姓名。

严雪虽然觉得?他问得?突然,还是顺着?他的话拿严大小姐做了个?幌子,“只提了一点,不?多。”

祁放也没有要细究的意思,“我?大学学的是机械工程,师从苏常青教授。”

所以?后?来他白手起家,一手创办的集团才叫常青重工。

“他跟我?姥爷是旧识,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姥爷过世后?,还在他家住过一年。”

当时家里是想把他接回燕京的,但老?师考虑到他马上就高二了,怕他回去后?不?适应,耽误了学业,特地找了他家人商量。大学几年,老?师也总担心他年纪小,身边又没个?亲人,对他多有照料。

所以?知道?老?师出?事后?,他才那么接受不?了,更接受不?了害了老?师的是和他朝夕相处了几年的师兄。

祁放垂下眸,语气尽量平静,可还是忍不?住泄出?些?冷然,“三年前,老?师因为留过苏,被?举报有境外关系,泄露国/家/机/密,在狱中自杀身亡。写信举报他的,就是吴行德。”

他抬起眼,桃花眼里全是嘲讽,“他跟我?说他是想自保,迫不?得?已,可老?师一察觉到苗头不?对,就已经给我?们都?安排好了退路。”

“你来金川林场,就是你老?师安排的吗?”这个?书里只提了一点,严雪也不?是很清楚。

祁放却说:“不?是,老?师安排我去的澄水机修厂。他说我年纪太小,进了研究所也受不?到重用,不?如去基层锻炼两年,也看看我?们的机械问题都出在哪里。”

没想到他还真在镇机修厂待过,那怎么又来林场当了采伐工人?

严雪心里疑惑,嘴上却没问,因为男人此刻的表情实在算不得好。

祁放唇紧抿着?,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当时我?信了,走后?好几个月才发现老师出事。我回燕京想过办法?,可还没找到头绪,就听说……”

他嗓音都?变得?干涩,“听说老师不愿意交代出有哪些同伙,用腰带把自己挂在了门把手上。”

门把手那么低,想挂住一个?人谈何容易?

可苏常青还是把自己挂了上去,用这样难看的死法?,结束了自己半生都?在为科研做贡献的生命。

严雪忍不?住握住了男人的手,“老?师他是想保全更多的人。”

“是啊。”祁放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散了,“他死了,我?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话里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难过。

苏常青用自己的死保全了其他人,却也在祁放心里留下一道?疤,让他苦心孤诣二十几年,也要给老?师讨回一个?公道?。

或许苏常青更喜欢祁放,不?是因为他聪明?,不?是因为他从小被?他看着?长大,亦徒亦子,只是因为他更像他。

他一辈子教了那么多学生,有像吴行德这样忘恩负义反戈一击的,有为求自保划清界限的,还有有心无力浑噩度日的。只有祁放自始至终初心不?改,拼得?一身病痛英年早逝,还是把这个?公道?还给了他。

感觉到对方?不?自觉拽紧自己手的动作?,严雪突然抬手捏了捏男人的肩,“重吗?”

男人抬起桃花眼看她,显然还在刚刚的情绪里没能回神。

严雪就加重力道?又捏了捏,声音也放软,“一直背负着?这些?,重吗?”

“不?重。”男人垂眸捉住了她的手,顿了顿,又放到唇边轻轻一啄,“我?应该的。”

如果连他都?不?记得?老?师的好,那老?师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又还剩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