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果然如阿姐说的,爹爹他们只是被押进了天牢,并没有处刑的消息,我和阿姐便放下心来,每天为生计吃食奔波着。

7

阿姐每日出门前都在脸上抹上黑黑的锅底灰,并耐心的叮嘱我在家看书,不许乱跑。

可我却呆不住,总想往出去玩,阿姐放心不下我,便接了个抄书的活计,每日把书拿回家抄写。

阿姐每天要抄三本书,一本书五文钱,一天能赚十五文。

我锦衣玉食惯了,每天要吃鸡蛋,还要吃肉喝羊奶,有时还想吃糕点。

可两枚鸡蛋就要一文钱,一斤肉要二十文,更别提羊奶和糕点了。

阿姐便用二十文钱从隔壁王婆婆家买了一只老母鸡。

老母鸡每天勤勤恳恳的下蛋,有时下两颗,有时下三颗,我和阿姐的鸡蛋便够吃了。

阿姐还在茅屋前松了松土,用篱笆围了个小院子,用铁锹松了松土,洒下了很多菜种子。

不久后菜苗们便破土而出,郁郁葱葱,老母鸡也欢快的抓着蚯蚓,小院内一片生机勃勃。

阿姐种了许多蒜苗,蒜苗长得非常快,阿姐说大蒜的一生都可以吃,蒜苗可以吃,蒜薹可以吃,青蒜可以吃,大蒜也可以吃。

我不禁笑了起来,大蒜真是善良的蔬菜啊。

阿姐又不知从哪里牵来一条大黄狗,说是土狗可以看家护院,我和姐姐两个弱女子不至于太危险。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阿姐整日忙忙碌碌,我也跟在阿姐的屁股后面团团转,日子虽忙碌却充满烟火气。

年关将至,姐姐竟送了把古琴给我,这琴虽然旧,但做工却是极好的。

我问阿姐哪来的钱,阿姐说是在南市买的二手古琴,不值钱,而我却晓得,为了买这把琴,阿姐每日抄书抄到后半夜,直到眼睛通红才休息。

阿姐白日里实在太忙了,要烧饭给我吃,还要种菜提水,劈柴砍树,有时还会去河里抓鱼逮虾,说是要帮我补充营养。

她总是抄书抄到很晚,烛火昏暗,我生怕坏了阿姐的眼睛,便也想帮阿姐抄书,阿姐却紧了紧我的新围领:「宝珠,你只需读书练琴就可以了。」

「往日你是丞相府的小姐,衣食无忧,可以任性贪玩,可如今家道中落,你需得知史懂理,弹琴读书,万一哪天阿姐......」

阿姐顿了一下:「你得有一技傍身才好。」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开始认真的读书,练琴。

闲暇时我会帮姐姐喂喂老母鸡,给姐姐新养的猪崽子们添饲料,给菜苗们浇水,阿姐高兴的直夸我:「我们宝珠真懂事!」

一日,有个痣上长毛,穿红戴绿的妇人拎了筐鸡蛋上门找姐姐,我蹲在门后偷听,听到妇人说西村的王屠户想娶阿姐,并承诺王屠户会把我当成亲妹子对待。

我见过王屠户,我家的几头小猪崽子就是他卖给阿姐的。

我去过他的猪肉铺,他杀起猪来特别狠,手起刀落间,肥猪肉就像雪花一样落下来。

可他对阿姐却是异常温柔,或许是爱屋及乌,还偷偷给我塞过鸡腿和小人书。

阿姐拒绝了那妇人,还塞给她一串钱串子,我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姐姐抄六本书才能赚来的!

那妇人没走远,在我家门口和隔壁王阿婆嚼着舌根:「春娘真是不识好歹!这么好的姻缘她不要,她就甘愿领着这么个拖油瓶过日子,活活被拖成老姑娘!你说这女子不嫁人还有什么出路?这辈子完了呀!」

我知道那妇人口中的拖油瓶指的是我,便去问姐姐为什么不和王屠户成婚,阿姐却温柔的捏了捏我的脸蛋:「女子就一定要成婚吗?」

「宝珠,女子可以做很多事,即使不为人妻,也能活出自己的价值。」

我听的呆了:「阿姐,那我以后可以不成婚吗?」

阿姐抚着我的头顶,点了点头:「当然,我们宝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们宝珠可以胸怀天下,也可游历四方,可以把酒高歌,也可驰骋沙场。」

我歪了歪脑袋:那我可以吃很多很多串冰糖葫芦吗?

阿姐无奈的捏了捏我的小脸,笑了。

我也开心的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8

转眼两年过去了,这两年,阿姐存了不少钱,可这些钱一分都没剩下来。

我知道,这些钱全被阿姐用来打点牢头了,托牢头的福,爹爹和家人们在狱中过的很好,吃得好睡得好,也没有受皮肉之苦。

年关将至,阿姐把攒的零零散散的一大麻袋铜钱全都兑成了金叶子,领着我去牢里看望了爹爹和家人们。

爹爹和娘亲都瘦了,皱纹多了,白发也变多了,祖母的精神也大不如前,哥哥们亦是没了往日的朝气。

我扑进娘亲的怀抱,直流眼泪,娘亲却只是笑着夸我长大了,会帮阿姐做事了。

哥哥们也轮流捏着我的脸蛋,像往日那样同我说笑,可我的心里却很难过。

我的哥哥们各个才高八斗,能文善武,仪表堂堂,前途无限,可如今竟在这天牢里苟且偷生。

好在哥哥们并没有虚度光阴,阿姐总是隔三差五的托牢头给哥哥们送些毛笔,新书和字帖来,所以哥哥们的学业并未荒废,反而日益精进。

在每日辰时和酉时,三哥还会领着大哥和二哥打拳,踢腿,蹲马步。

阿姐顾不上伤感,只是细细叮嘱着家人们要注意身体,还让他们再坚持一下,好日子一定会来的。

我打开包袱,把平日里常用的草药,阿姐亲手缝制的贴身里衣,阿姐亲自纳的冬鞋,还有晒了好久的肉干和野菜干分给家人们。

阿姐还给祖母和娘亲带了两床暴晒了好些日的新棉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