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我还有点难过。”
“我知道。”
闻辽说他也觉得自己这情绪来得挺莫名其妙,有点何不食肉糜那意思。人走万事空,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 葬礼就是个形式,是办给活人看的,很多人也是如此想的,力所能及体面周到就行了,不需要大费周章。但?他就是觉得自己都答应了, 答应的事没做到,让故去的人留遗憾,他不安心。
他转过身?,拉着张若瑶在他面前站好,然后环抱住,脑袋埋在张若瑶怀里,声音闷闷地:“......烦。”
张若瑶一下一下顺着他背。
她?不劝他,因为?觉得他自己能想明白。
楼长说闻辽这小伙子性格好,张若瑶觉得,如果性格好的释义是不为?琐事所累,自我调节的能力强,有自我启发的慧根,那闻辽确实如此。
他敏感,他纤细,他也会脆弱。
但?他也透亮,不自苦,不自困。
张若瑶猜,闻辽心里一定?有个分?类归纳,一部分?叫“过得去”,一部分?叫“过不去”,人活一世就是在练本事,练就把“过不去”变成?“过得去”的本事。
闻辽撒娇:“我想吃西瓜了。”
张若瑶说巧了,我也想吃西瓜,但?是大麒麟瓜还没下来呢。
于是闻辽晚上出去了一趟。
他去了很远的一家水果店,终于买到了个麒麟瓜。其实也挺甜的,但?不是应季的那种自然清甜。
张若瑶要洗澡,让他先吃,等洗完澡出来一看,闻辽把瓜一分?为?二,拿勺子把边儿都吃了,剩下中心最?甜一块留给她?,像是一座小小浮岛。
张若瑶把勺子一扔,说不吃了,睡觉。
欠儿的,谁让他把她?最?喜欢的西瓜边边给吃了?
闻辽说:“你口味真刁钻。”
张若瑶把毛巾扔他身?上:“是啊,要不怎么看上你的?”
闻辽把毛巾叠好,还给她?:“张若瑶,你的温柔永远是限定?的,屁大一会儿工夫就没了。”
张若瑶说对,我就这样。
然后上楼去了。
闻辽把电脑关了,账结了,店打烊,上楼冲了个澡,钻进被子里开始耍无赖,非贴着张若瑶耳鬓厮磨,瑶瑶,瑶瑶,好瑶瑶......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的时间长一点呢?
张若瑶使劲儿蹬他小腿,蹬不动,他一条腿压她?身?上锁住,死?沉死?沉的,她?连翻身?都困难,手臂也圈住她?的腰,脸颊死?死?贴在她?颈后,不肯动弹。
张若瑶一开始还在挣扎,后来慢慢就不动了。
因为?感觉到颈后湿湿的。
昏昏的灯,一切都安静下来。
她?试探地叫了一句:“闻辽?”
闻辽十分?出息地“嗯”了一声,但?鼻咽音无处遁藏,张若瑶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也骂了一句闻辽,然后强行把他的手臂搬开,转身?,回抱住了他。
她?没有问闻辽为?什么哭,只?是给他自我调节的时间,让他去处理他身?体里敏感容易悲伤的那一部分?。
她?亲亲他额头,亲亲他眼皮,再?亲亲他嘴唇,最?后用舌尖把他唇边一条蜿蜒的水线给舔舐掉。
那是眼泪的痕迹,有点凉,有点咸。
他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张若瑶怀抱着闻辽,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相拥而眠。
没做别?的。
入睡前张若瑶困倦到极点,用仅剩的清醒总结出一句话,她?觉得性/爱固然幸福,但?却不是爱人之间最?最?幸福的事。肢体接触的至高成?就是灵的交接,要是仅用一个拥抱、一个眼神就能互通心意,互相信任,那这算不算闻辽所说的,灵魂伴侣?
这话第二天一早没给闻辽说。
她?睡一觉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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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闻辽从朋友转发那里知道了一个青年微电影大赛的消息,是某城市文旅为?城市宣传搭建的比赛,刚好就是已逝男人生前背着行囊,走过的城市之一。
闻辽冒出个想法,他还是不忍那些?美好的、承载着希望的视频素材变成?电脑里冰冷的一团数据,所以和男人哥哥联系上,问对方,能不能以男人的名义拿视频去参赛?
就记录一个平凡人看过的风景。他整理,他剪辑,缺少?的镜头他来拍摄补齐。如果获奖,不论奖金多少?,他都不留。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说想一想。
半个小时后,电话打过来了,问闻辽:“你这不合法的吧?这是不是还有个什么著作权啊知识产权的问题?我们家有当律师的,哎呀,你这个......”
闻辽深深呼吸,顿了顿说:“那算我买的。我把这些?素材买下来,行不行?”
最?终闻辽花了一万五千块钱,获得了一个所谓的制作微电影的权利,他不知道男人的葬礼最?终花费几何,反正他是用一万五千块钱圆一个承诺,他觉得值。
最?近这段日子同样每天跟镜头视频打交道的还有钱犇。
钱犇姑姑真的买了个运动相机,让钱犇每天挂在胸口,拍摄日常生?活,还开了账号,账号简介写了钱犇的家庭状况,病情,还有年少?失孤......每天发视频,晚上有空还会直播,收些?小礼物。
但?钱犇不太配合。
他只?要抓到机会就摘相机,有时候还会发脾气,往地上砸,最?严重的一次,还因为?这事在家和姑姑大发脾气,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