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头一歪,手指着西侧卧室,轻声点评:“黑了,瘦了。”
“光线原因。睡了,晚安。”
母女俩靠寥寥几句完成了三周未见的交流,点到为止,说不出什么温情话。
“柜子里有蚊香,别嫌呛。”
安漾累得够呛,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外婆家的老宅外旧内新,布局和初建时如出一辙。
过去数年,安漾张罗着翻新了几次,从结构到地面,从供水管道到电路,从热水器到空调,体验度完全不输城里的楼房。可惜瓦片屋顶保暖和防雨性一般,每碰上黄梅季,墙壁极容易回潮,霉记斑斑的,难看。
垫絮是手工弹的,软乎绵柔,早就记住了安漾的身形。还有那床红艳艳的牡丹花薄被,是外婆一针一线缝制的,厚度适中,比市面上任何材质的被子都要熨贴。再加上那对荞麦枕头,安漾已经预感今晚定能睡个好觉。
她快速洗漱完,清醒不少,举着灭蚊拍欣赏了会月色。左“啪”一下,右“噼”一声,纯当练手臂。
手机嗡嗡震动。
这个点...安漾轻蹙秀眉,乖巧地“喂”了一声。
陈老并没开门见山,先关心着 HLT 的项目进展和设计院近况,最后才慢悠悠进入正题:“我记得你大二那年做了个老屋改建民宿的项目,就在芙蓉村,现在还经营吗?”
安漾的心唰地落了地,语气添了分俏皮:“老师,您大晚上兜这么大弯子。吓得我以为工作上出大纰漏,逼着马工请您出山批评了。”
陈老闷声笑笑,语速缓慢:“有个学生临时赶去芙蓉村看场地,说晚上没地方住,让我看看能不能帮他找个落脚点。”
这学生好大的面子啊!简直拿大炮轰蚊子。安漾想了想:“村里有好几间民宿,寨墙旁边新开了间连锁酒店,三星,还算干净。”
陈老咳了两声,“他说都订不到了。”
“哦…”
月光朦胧了不远处的群山脉脊,洒漏四处,隐隐漂白了一间老屋的瓦顶。
安漾当初信誓旦旦要将其打造成芙蓉村的地标式建筑,民宿界头牌。如今多年过去,除了她时常去检查梁顶,阿姨定期上门打扫,压根没客人入住。
三瓜两枣的钱,不挣也罢,免得不懂珍惜的人糟践了她的成品。
“方便吗?供人借宿一宿。”
陈老发话,安漾没有拒绝的道理,却依然迟疑了数秒。
对方捕捉到她的顾虑,“我也就是帮忙问问。”
“方便的。”
“该收多少收多少。”
“不用啦,没几块钱。”
陈老赶忙一锤定音:“那好,人一会就到。我直接发你身份证照片?”
“您推荐的人,我放心。”安漾报了四位数字,“大门密码。屋内有监控,进屋记得关摄像头。”
陈老复述了遍密码,“呵,还挺好记,早点休息。”
“好嘞。”
安漾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屏幕,心里突然毛毛躁躁的。她不关心来者何人,却本能介意有人擅自闯入那片私人领地。
哎...早知道就咬咬牙拒绝了。安漾躺倒在床,刷了会帖子转移注意力,昏昏沉沉中收到一条提醒。她习惯性上划清除,定睛一看:「捕捉到一张熟人面孔」。
点击、进入、刷新,山里网速时快时慢,缓慢加载出一张意料之中的面庞。
安漾盯着静止画面好半天,期间翻箱倒柜出一盒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香烟,像模像样往嘴里塞了个烟嘴。下一秒又嫌弃地吐出来:潮了,软绵绵的,好恶心。
她跷起二郎腿,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一下,两下,三下,终拨了通电话。
“小李,在干嘛呢?”
电话背景音吵吵嚷嚷,对方乐呵呵作答:“姐,刚下班,正在跟同事吃宵夜,有何指示?”
安漾云淡风轻地应着:“我那间老屋招贼了,你帮忙过去看看呗?”
第二章 你知道我的原则
电话那端静默了三秒。 小李难以置信地压低音量:“姐,认真的?” 安漾字正腔圆:“当然。” “这...”,小李不傻,暗戳戳提醒:“姐,按正规流程,你得先打110。我们所会安排同事出警。”他说到一半,也不知顿悟出什么,改口道:“要么我先去看看?” “好。屋里没有值钱的东西。” “Okk. 我办事你放心,一刻钟之内必到。” 戛然而止的嘟嘟声瞬间切换了今晚剧情。 安漾坐在床沿,交叠着双腿前后甩,无意识转了会手机。临出门前,她特意换了条运动裤,不忘毁尸灭迹:姜女士长了狗鼻子,哪怕点燃几秒的香烟,都能被她揪出源头大做文章。 院落地上有好些从树上掉下来的野果,一踩一爆汁,嘎吱作响,惹得隔壁家小黄狗闷哼了好几声。安漾蹑手蹑脚,慌忙垫起脚跟钻出院子,等重新掩上门的刹那才彻底卸下双肩。 真丢脸,明明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会担心破坏家里的门禁。 村里的夜晚,总是静悄悄的。 芙蓉村是省内典型的古村落之一,完整保存有约七百间明清时代建筑,记录了村民们世世代代的生活形态。安漾外婆家位于西北角的风水宝地,也是村内最大的居民建筑群。过去数年,芙蓉村亦没逃过年轻人口流失的命运,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孩子。放眼望去,亮着灯的家户星星点点,谈不上热闹,倒也不冷清。 卵石铺路,反着细润的月光。 南门外的小溪贯穿整间村落,顺延着如意街主干道款款流向了芙蓉池。池边芙蓉亭历经风吹雨打,早已破败,至今依然是老人们传说逸闻、下棋打牌的不二之选。 安漾借由昏昧光亮打量四处,逐渐放缓了步速。镂空花墙,几片粉壁勾勒出原木,随弯就曲。微微翘曲的屋顶,轻盈舒展,仿佛随时能振翅飞去。 安漾小时候年年都来,对这里的一砖一瓦早就能如数家珍。等再大点,来的频率骤减,她每次都会火焰荆棘地捕捉到好几处变动:东边古榕树下的井被填了,砚池旁那间木结构的老屋电路老化,惨遭付诸一炬。而丽水街附近的寨墙更是支零破碎,烂不成形。 这些由岁月或人为带来的变化如…
电话那端静默了三秒。
小李难以置信地压低音量:“姐,认真的?”
安漾字正腔圆:“当然。”
“这...”,小李不傻,暗戳戳提醒:“姐,按正规流程,你得先打 110。我们所会安排同事出警。”他说到一半,也不知顿悟出什么,改口道:“要么我先去看看?”
“好。屋里没有值钱的东西。”
“Okk. 我办事你放心,一刻钟之内必到。”
戛然而止的嘟嘟声瞬间切换了今晚剧情。
安漾坐在床沿,交叠着双腿前后甩,无意识转了会手机。临出门前,她特意换了条运动裤,不忘毁尸灭迹:姜女士长了狗鼻子,哪怕点燃几秒的香烟,都能被她揪出源头大做文章。
院落地上有好些从树上掉下来的野果,一踩一爆汁,嘎吱作响,惹得隔壁家小黄狗闷哼了好几声。安漾蹑手蹑脚,慌忙垫起脚跟钻出院子,等重新掩上门的刹那才彻底卸下双肩。
真丢脸,明明都二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会担心破坏家里的门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