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数年,他太习惯萧遥的等待,吃准她总等在那、哪都不会去,便有恃无恐地消耗她的耐性和真心。
他擅长算数,曾一度将陪伴换算成金钱,希望能弥补日常缺席。现下只能自嘲愚蠢:时间太珍贵,也太毒辣。往往会用最猝不及防的方式,教训那些不懂得珍惜的人。
“萧遥。”宋决免去无聊的铺陈,郑重开口:“我们复婚吧。”
对方恰好耳鸣,猛摇头好几下,“你刚说话了?”
宋决侧过头,语气不如刚才坚决:“复婚吧。”
这三个字裹挟消毒水的气味,混杂似有若无的哭诉和几声尖叫,相当不合时宜,且极具戏剧性。
萧遥花容稍显失色,知晓对方没心情玩笑,定定神:“宋决,离婚不是儿戏。”
“复婚也不是。”宋决自认找到她伤心的点,自信能弥补:“我知道问题出在哪。”
“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
宋决不解地拧眉,好奇这位同桌为什么总如此我行我素。高中时哭哭啼啼求班主任别换座,大学时穷追不舍,无畏距离和时差。
她身背刀剑,不由分说地登堂入室,肆意在他世界劈开一块容身之所。现在呢?收起行囊说走就走,连头都不回。
萧遥凝望他的黑瞳,“做人得向前看。跟你分开这段时间,我很轻松。”
宋决眉宇紧锁,萧遥补充道:“不用纠结你有没有回消息,不用担心你的情绪。”她仰望天空,“我围着你转太久,忘了世界有别样的风景。”
“我的错,没及时发现问题,其实不存在谁围着谁转。”宋决尝试纠正她思维,“我俩好好沟通之后的相处模式。”
萧遥无奈地摇头:“我改不了。所以必须戒掉这个习惯。”
宋决双手交握,语滞许久。过去小半年,他经历了萧遥提离婚、去民政局提交申请、冷静期、领离婚证,哪怕见到她和许欢在度假村酒店偷摸亲热时,都坚信事情定会出现转圜,此刻才幡然醒悟:结束了?哦,结束了。
萧遥言尽于此,起身告辞,“阿姨已经没事了,我后天回申城。”
“好。”
说到这,萧遥弯起眉眼求安漾夸赞:“我是不是很棒?”
“难过吗?”
“我说不会,你信么?但不能因为怕难过,反复陷入同一个泥坑。”
“外面那位呢?”
“我不会推迟入学。”
“猜到了。”
“他也没必要因为我追去美国。”
“所以?”
“漾,我没办法像你那样,每件事都清楚预判走向。我很笨,得被逼到那个境地才能急中生智。”
“你才不笨。”安漾心动屋外的大好日光:“陪我出去散步?屁股好痛。”
“你能走路吗?”
“真当我坐月子呢?”
“哈哈哈。”
第二天,闻逸尘踏着朝露出了门。
他全程踩油门到最高限速,将音量调至最大,由着低音鼓点震得耳膜生疼。当远离安漾视野,极力克制的愤怒铺天盖地而来,一举灼毁了苦苦维系的佯装无事。
闻逸尘卡点抵达市中心 HLT 酒店旁的咖啡馆。方序南已经到了,余光扫见人影将至,不动声色叉除了视频。
闻逸尘径直落座,灌了杯对方未动的冰水,“找我干嘛?”
方序南打量他神情,不答反问:“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闻逸尘轻掀眼皮,没作声。方序南没绕弯子,“圈子就这么大。你刚回国,能有几个靠谱人脉?真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
闻逸尘抱着肩膀,不置可否,“哟,方总摆架子了?”
“我能听说的事,别人也能。”
闻逸尘盯他好半天,语气半真半假:“方序南,不会吧?你跟他们有利益往来?那种小作坊应该入不了 HLT 的眼啊?”
对方敛起眉,自顾自地敲打:“做事前动动脑子。”
“轮到你教训我了?”
方序南白挨一通夹枪带棒,按压火气:“人已经抓了。”
“不、够。”
方序南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又倒了杯冰水,“先降降火。”
闻逸尘大喇喇张开两条腿,有节奏敲击桌面,嗓音难掩怒意:“如果你今天为了私利劝我,咱俩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方序南气笑了,“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他懒得计较,摆出明面上的解决方案:“施工队私下勾通小作坊,业主自然会追究。我们…”
闻逸尘连连摆手,表示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方序南推杯到他面前,加重了语气:“规则内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别蠢到把自己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