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逸尘不声不响拥着人,掌住她后脑勺,唇反复磨蹭她发梢。
拥抱的触感软乎又真实。体香清新好闻,镇定了乱跳的神经。体温隔着衣料滋滋渗透,逐渐熨暖冰凉肌肤,也熏热了眼眶。
“到底什么事?”安漾从没见过闻逸尘这样,也急了,“你跟我说说,李村长那边提变更了?”实在动弹不得,只好前额敲打他胸口,“你快说话!”
闻逸尘依依不舍地松开,别过脸胡乱蹭衣袖,轻描淡写:“没事。”
安漾视线拂过他泛红的眼眶和鼻头,几次三番尝试和他对视。对方连连闪躲,转过身不让她看,“真没事。”
安漾板起脸,目不转睛瞪着人。闻逸尘自知逃不开,避重就轻:“你昨天下午没参加例会,我担心...”
哦!安漾拍拍脑门:昨天赶回工地处理几件棘手事,后来一直和马工线上改图,忙完已近半夜。她倒头就睡,压根没空理会手机。
“我开了静音,后来忘记充电。芙蓉村那边有事?”
闻逸尘垂眼点头:“哦,知道了。”
“你哭了?”安漾工作脑及时刹车,凑近些观察:“哭什么?”
闻逸尘后仰拉开距离,死鸭子嘴硬:“没哭,感冒了吧。”说完耸耸鼻子,“村里太冷了。”
安漾慢半拍串起所有事,“昨晚睡车里的?”
“有睡袋,没开空调,车窗也没关严。”闻逸尘猜到对方可能会教训的点,主动解除警报。
“就因为我没开会?所以来工地堵我?”
“不是,当然不是。”
这种时候,闻逸尘才不会傻到错失良机。他早准备好一大串肺腑之言和肉麻情话,然而当看见安漾瞳孔里的倒影时,大脑忽然空空,鼻头居然不争气地开始泛酸。
靠!他在心里暗骂,我是什么哭包人设吗?这他妈有什么好哭的?
或许因为当下场景完全符合过去几年的梦境走向:他不死心地堵住了人,拥抱、亲吻。当一帧一画完美照进现实,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
晨光洒落心底,穿针引线般缝合起久未愈合的伤口,蒸腾出细细密密的感慨和委屈。
如果上次也能轻而易举找到她,该多好。
安漾终恍然大悟,破天荒在大庭广众下抱住他,“对不起,我是真忙忘了,以后注意。”
她在拥抱此时的闻逸尘,也在拥抱过去的他和自己。
哪怕她当初处理问题足够杀伐果断,伤害却实打实落在皮肉,在彼此心房抽出了一道道难看的伤疤。哪怕很多事依然看似无解,很多话无从宣之于口,安漾突然觉得,起码她会比六年前更加智慧和坚强。
这个拥抱既不算缱绻,也不够旖旎。
二人紧紧相拥,更像在与过往和解。岁月漫长,总归能找到最优解。既然如此,不妨轻装上阵,将那些不好的、难堪的事索性都扔远远的吧!
人来人往,纷纷侧目。
闻逸尘牢牢挡住安漾的脸,轻拍她的背,“好了,我没事了。好多人在看。”
安漾正要松开手臂,闻逸尘忙拽住她,“那人还没走。再抱会。”
安漾头埋在他怀里,“以后如果我没有及时回消息接电话,不要瞎想。”
“好。”
“手机给我。”
闻逸尘听话地照办,又猛地收回:“干嘛?”
安漾径直夺过,看见屏保时略微怔住,勾起唇角。紧接翻到查找朋友 app,发送申请,点击接受。
闻逸尘刚要沾沾自喜,结果发现一长串位置分享人,瞬间敛起眉稍。
安漾一通操作完,“马工想出来的点子,说大家忙起来顾不上手机,家人难免担心人身安全。”
闻逸尘目光落在马存远三个字上,撇嘴吐槽:“你们设计院真拿人当牛马?毫无隐私。领导居然还要员工分享定位?”
安漾本能替马工说话,“他担心真有事联系不上,之前出过类似事件,家人差点报警。纯自愿,都是很熟悉的同事。我其实无所谓,应该没人闲到成天扒拉别人的定位吧?”
闻逸尘嘲笑她傻:“隐私权懂伐?干嘛跟别人分享定位?多危险。”
安漾歪着脑袋,“所以你要和我共享吗?”
“要。”
“屏保换掉。同事看见不好。”
“是要换的,忙忘了。”担心她不信,闻逸尘多话一句:“昨晚劝萧遥时刚换的。”
“你劝萧遥跟换屏保有什么关系?”
闻逸尘差点说漏嘴,“没关系,你今天忙吗?”
“得去看场地。你待会去哪?回 WLD?”
“组里人提前回家过年了,没几个人在公司。”闻逸尘见时候尚早,锁好车,“带我逛逛?欣赏一下设计院的杰作。”
“好啊。”
??第六十章 我俩的关系简单不了
天色泛青,似有烟雨。 渔船泛游湖中央,水面细波微澜,湖对岸一片雾蒙蒙。沾了东泉湖的光,HLT的施工现场看上去清雅洁净得多。 闻逸尘就着随身携带的旅行装,找间公厕略微拾掇了片刻。趁这功夫,安漾去小卖部买了水煮玉米、鸡蛋和大肉包。 闻逸尘忘带剃须刀,胡茬密了不少,平添几分沧桑。安漾哈欠连天,捧着热乎乎的肉包暖手,毫无胃口。 两个人相视一望,都顶着熊猫眼,谁也别笑话谁。 闻逸尘饿得够呛,连咬三大口都没尝到肉味,拧眉抱怨:“五块钱一个?太坑了!你们这真不行。” 他开足火力,声声抨击糟糕的施工环境,尤其对臭不能闻的厕所心有余悸。最后半真半假地送上建议:“下次挑市里的商业楼项目,好歹上厕所方便。” “我喜欢这儿。”安漾轻飘飘驳回,“商业项目没情怀。” 闻逸尘瞧见她那副较真样,忍着笑,话锋瞬转:“喜欢就加油干。WLD如果能圆满完成芙蓉村项目,公司有意转移部分业务重心到古村落修复上。” 安漾琢磨片刻,“你不会要怂恿我跳槽吧?” 闻逸尘耸耸肩,“跳不跳槽无所谓。如果真能做起来的话,蛮好,日后我俩合作机会多。”昨晚躺车里时,他想了很多。以后家里俩建筑师,忙起来十天半个月碰不到面,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安漾去哪,他都跟着。 项目是死的,人是活的。反正安漾心仪的无非是修修补补,国家近些年有意重点开发村建。他不妨扎根该领域,做精做专,一举两得。 安漾来不及深想,下意识回绝:“可我喜欢两个人关系简简单单的。” “我俩关系简单不了。”闻逸尘道破她的幻想,转眼吞完俩包子,“你怎么不吃?” “不饿。” “长期不吃早饭容易得胆结石。” “闻逸尘。” “诶!” “闭上你的乌鸦嘴。” 闻逸尘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喉咙发声,大意问现在去哪。 安漾忍俊不禁,指向一处黑瓦红墙,“去昭君庙看看?我们原样修复的,芙蓉村那边说不定能参考。”她面颊冻得僵硬,说话时牙关隐约打颤,不时用热包子贴贴脸。 闻逸尘拉她到内侧,顺手帮她紧了紧…
天色泛青,似有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