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负手而立,身形高瘦,着暗绣纹的玄色长袍,面容阴鸷,气势睥睨,不过轻轻扫了门外一眼,所有骑兵立时低下头颅,不敢直视,
一片噤声。
而另一人……
卢叙白的目光骤然定住。
那人坐在一把略显突兀的轮椅上,衣着精致的锦缎衣袍,三千墨发以玉冠束起,露出清俊却过分苍白的脸。
他姿态看似从容,指尖却紧紧扣着轮椅扶手,透出一种隐忍的僵硬。
竟是林雾知的表哥,李文进!
卢叙白心中大骇,不过几月不见,李文进怎么清减这般多,还坐了轮椅?果真是虎狼环饲之地,好好的人进去,竟被梭磨成这模样……
“晏、寻、安?”
高瘦阴鸷的另一人一字一顿说完,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卢叙白,视线最终停驻在他脸上,冷冷地笑了一声。
“刘毫!”他高声唤道。
待刘毫邀功般兴高采烈地进来,他猛地一脚把刘毫踹飞。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晏寻安是沙族二王子,自然一副沙族人的长相,高鼻阔目,猿臂蜂腰,你再睁大你的狗眼瞧瞧眼前这个人!”
刘毫倒在地上,一声不敢吭,连滚带爬跪在地上,抬眸瞅了瞅卢叙白。
这一眼,燃起他汹汹怒火。
当即抽刀指着卢叙白,喝道:“你究竟是谁?怎敢冒充晏寻安?”
又赶忙对男人赔罪道:“元帅,此事确实是我愚钝如猪。您虽然告知我晏寻安会在那个地方现身,但天色昏暗,我未能辨认清楚,就误以为……属下甘愿领罪,听凭发落!”
卢叙白猛地抬头,眼中方才的平静如古井顷刻沸腾,化为滔天烈焰。
这人竟是郑仙?!
就在这一刹,躺在他臂弯间的林雾知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羽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似是被惊醒。
她的醒的时机不妙,正对上刘毫朝卢叙白劈过来的雪刀。
也吓得当即大叫一声,猛地低头要躲开,却发现自己在卢叙白怀中。
她彻底清醒了。
幸好卢叙白躲闪及时,刘毫这一刀没能劈到任何人。
但满屋的注意力都被卢叙白怀中的这一尖叫吸引了,纷纷望过来。
李文进的脸色霎时惨白一片,他岂会听不出林雾知的声音?
万万没想到带着林雾知到此的人不是晏寻安,而是卢县尉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凑什么热闹?
这下完了,若是晏寻安在此,还有机会脱身,偏偏是卢叙白……
郑仙的视线也落在刚刚苏醒、尚显虚弱的林雾知身上,眸光骤然发亮,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虽然没能钓来一条大鱼,但却引来了一只肥鹅……倒也不错。”
他踱步上前,不畏卢叙白充满警惕的阻挡,与林雾知一眨一眨略显迷茫的杏眸四目相对,笑了。
“我们又见面啦!不知我是该叫你崔夫人,还是该叫你裴夫人?但数月不见你似乎……”
他抬眸瞧了瞧神情压抑的卢叙白,唇角笑容放大:“你似乎又换丈夫了?不知你这位丈夫如何称呼?”
卢叙白不卑不亢道:“在下范阳卢氏子弟卢叙白,见过平天大元帅!”
他倒是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见晏寻安的身份保不住他们,立马报出自家名号,范阳卢氏终究是五姓七望世家,确实引来了郑仙的一二重视。
但郑仙更感兴趣的是,卢叙白没有否认他是林雾知的丈夫,且丝毫不在乎林雾知有过两任丈夫的模样。
郑仙不由垂下眼皮,又瞧了一眼林雾知那张粉白的小脸,发觉她已然警惕地竖起细眉,好似炸毛的狸奴一般。
他摇头轻笑道:“瞧着也不是什么绝世美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优秀儿郎为你前赴后继?真令我羡慕,我若是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迟迟打不下关东。”
林雾知方才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郑仙这一张脸,想了半晌,终于想起她之前被绑架的那一次
“是你!那个贼首!”
她在卢叙白怀中愤怒扑腾,又示意卢叙白把她放下来。
“你可真不要脸,总是绑我这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卢叙白拗不过林雾知,只得把她轻轻放在地上,又悄悄挡在她面前。
然而林雾知已经瞧见李文进了,骂骂咧咧的话停了一瞬。
“表哥?”
她差点没能认出李文进。记忆中的李文进总是笑容痞气,吊儿郎当,眼珠一转就是鬼主意,仿佛天大的难事摆在他面前,也没办法让他忧愁。
而眼前这个人虽衣冠楚楚,却难掩眉宇间浓重疲惫与沉寂的病弱……
“好久不见,知知。”
李文进悄悄扯了扯轮椅上的毯子,遮住残缺的腿,笑容勉强。
“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平天大元帅郑仙,也是我的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