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他活动手腕,长年握拳挥刀练就的坚硬骨骼发出微响,室内光线昏暗,他的目光不?离遂晩。遂晩心里知道,“听话”那句,他其实是和自己?说的。

她无力改变什么。

而正是这副漠然不?语的样子激怒了肖彻,他突然扼住她的腕,将人锁在身?前,另一只手钳住她下颌,迫她仰头与他对视。

“你哑巴了?还是吓傻了?别以为契爷今天高兴随口收了你,你就可以在小爷面前摆款儿。刚才?看见的、听见的还是想明白的弯绕,胆敢说出去一字半句,信不?信我?割了你的小舌头。”

遂晩感?到钳在下颌的手收紧加力,轻易就能捏碎骨头,她不?挣扎,只别开目光,逆来顺受:“放开。”

肖彻凑得更近,呼吸对呼吸,遂晩鼻息间袭来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她的气息则恬淡如?兰。肖彻痞笑:“你今年多大?十五?还是十四?□□,走粉睁眼骗过差佬,没人会怀疑你的啦,去会所?当鸡,一定也很卖座。难怪老?爷子看好你。”

周遭传来不?清不?楚的淫/笑,肖彻松开她,手背拍拍她的脸颊。

来者不?善的羞辱。可遂晩甫经历家破人亡,一颗心枯败垂死,再?中?伤的言语,于她,便也刀枪不?入了。

她迈步,向?前,如?同行?尸走肉,茫然不?知去处。

晦暗和杂芜间忽生?一丝妄念,想见阳光倾洒浮光跃金的光景,站在甲板上的男子被鲜花蛋糕簇拥,展颜一笑。

船舷轻晃,海潮迭宕,那是她此生?离他最近的一次。

遂晚是被喊杀声和械斗声吵醒的。

黎明时分才?沾枕,脑袋昏昏涨涨,腰背灼痛,她睡得并不?实,起初以为是又做了不?好的梦。

直到真切的声响持续不?断钻入耳膜,没有消亡,反而愈演愈烈,她才?猛地掀开薄被,赤足下地。

阴霾的天空几与污浊暗青的玻璃窗同色,濛濛细雨飘在窗上化成无数细小的泥点。

这些不?妨碍她瞥见院中?已变作混乱厮杀的修罗场。

人数较往常激增数倍,三四个陌生?阵营围攻阑社。铁棍、钢刀、板斧与锤,这些野蛮器械被肉体凡胎持有,却仿佛疯魔嗜血,带动臂膀腿脚狠戾地朝血肉之躯上招呼。

阑社寡不?敌众,眼熟的几个马仔已经被砍翻在地,血泊里的新鲜尸/体顷刻被无数只脚践踏踢踹,变成烂泥。可怜通宵达旦纵享极乐,药劲未退已然跌落黄泉。

遂晚隔窗相望,隔岸观火的悲悯让她一瞬怀疑是错觉。

她双手把?窗户推开,浓重的血腥气伴着?潮热迎面扑来,她的脏腑霎时翻搅。屏息吐气,随处可见的殷红色泽呼之欲出,怪玻璃后调和的暗紫色禁锢了鲜血本该有的冲击力。

白天煤油路灯熄灭,灯罩里积压的虫尸与人尸相比不?值一提。盛堂深夜就是在孤灯下离去的,他走后,天明这里就变成尸山血海。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出离,低眉丈量窗台的高度,自认不?能克服恐惧跳下去,遂转身?出门。

腥风血雨里天地干枯地只剩无休止的搏斗,杀得最狂的是肖彻,他能以一敌百,解骨刀在手中?翻转,干脆利落捅入来人的喉管,抽出来,刺入下一个硬汉的心脏,在他倒下之前,反手捅穿斜刺里一人的脏腑。

他身?上同样挂满伤,肩膀后深长的一道刀口,延伸到颈,血肉翻卷,露出一截肩胛。

在她眼前,他敏捷地侧头避过一记斧砍,虽免于头颅开裂当场毙命,额角却被斧背砸到,太阳穴“嗡”地一震,一道血注沿颌线淌下,他的头麻了半边。手里刀却没停,凭借肌肉记忆,连杀三个飞仔。

“阑社肖彻,爷爷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是时院中?又走进一帮人,穿墨黑对襟马褂,为首一人络腮胡子大腹便便,扬手把?一只布袋远远照着?肖彻甩过去,拇指上箍一枚帝王绿翡翠扳指。

肖彻屈肘将那物?挡开,布袋在地上滚了几滚,正巧停在遂晚脚下。布面散开,血淋淋露出一颗人头。

遂晚尖叫一声,连退数步,人头断颈碗口大的血洞赫然触目,两只死不?瞑目的眼睛眼球突出,森然盯着?她。

她受不?了,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早已惊慌失措别开目光,可那景象太过可怖,竟像长在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甚至纤毫毕现。

她陡然反应过来那是肖先生的人头。

她对仅一面之缘的阑社大佬印象深刻,毕竟他双腿残废还能生?杀予夺,是她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而现在,他身?首异处死状惨烈,天生?眼白多于眼仁的细眼,瞠目时青白更加喧宾夺主,好似眼瞳被蚕食,将死之时七情六欲来不?及外泄,只好带去阴间。

第107章 阿发(五) “你是我女人?”……

肖彻大步奔来飞脚踢开人头, 脚底触及那?张面容神色明显一变。络腮胡子戏谑:“阑社已经改姓洪,老残废交代?了,肖彻小仔,还不赶紧缴械投降给哥哥们认错, 留你全尸啊!”

其他社团的飞仔在激斗之余好整以暇地调侃, “不地道啊, 凭什么洪社摘了三白眼老残废的项上?人头,阑社就要跟你们姓?没有哥几个?血洗后方, 你们能赶在前头蛇打七寸?哥几个?浴血搏命, 分?不到一杯羹?”

“至多一个?钟, 哪还有什么阑社嘛!”络腮胡子转动扳指打哈哈,“破船还有三斤钉, 谁稀罕,谁拿去!”

肖彻暴怒之下大声嘶吼,牙狠咬住解骨刀刀刃, 用力?从刀柄中抽出两支细小尖刀, 套上?指根, 是要放手一搏的架势。

忠心的阑社社员以肉身挡住四面八方来索命的飞仔, 给太?子爷护驾, 却?不过只是给濒临尾声的□□血拼注水, 用血肉横飞拖长看烂的戏码。

肖彻双眼通红, 正要迎面杀上?去,忽然余光瞟见身旁的遂晚朝远处走开,竟要抽身而退。

他一把?扯住她纤瘦的藕臂,咬牙切齿地威胁:“怎么,这?个?时候,你想跑?”

遂晚漠然望向面前猩红一片的屠宰场, 再度回望肖彻时,墨玉眸子坚定?清冷。

“我想活。”她淡淡说。

“这?明显是黑吃黑,这?些小社团平素不敢在阑社面前造次,今日却?肆无忌惮大开杀戒,说明他们早已得到更厉害之人的授意,联手灭杀阑社。”

这?个?人,多半就是盛鸿哲。

阑社胆敢绑架他的公子,一而再再而三以此要挟索要巨额赎金。他绝非缺钱,只是十余年没人敢这?样骑在他头上?呼来喝去。

现在盛堂平安回去,他当然要解决掉手下不听话的狗,再不给它们狂吠伤人的机会只是不屑于弄脏自己的手,所?以借刀杀人,除恶务尽。

“洪社已经和其他社团串通一气,今日这?杀局,你就算拼尽浑身力?气流干血液,也不过是为豪情葬送性命。”

她用力?褪掉肖彻抓在她小臂上?的手,“我不想死,我从来不是阑社的人。”

肖彻钳紧她的腕,岂容她挣脱,血瞳怒瞪她,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