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后继续道:“你君姑催你了?你之前生气离府就是这个原因吧让哀家猜猜,她往世子房里塞人了?”
许太后一语中的,嘉宁没想到她一猜就准,瞪圆了一双凤眼,颇为惊讶:“……您”这也猜得太准了些吧?
该说不愧是笑傲几十年的宫斗王者吗?
“被哀家说准了?好歹也是个郡主,你就这点儿出息?何必为了个男子与你君姑置气,你与她在后宅朝夕相对,关系弄僵了,你相处着不难受么?”许太后说着,冷哼一声,“呵,这个楚氏女,当真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不过三年便急吼吼塞人罢了罢了,那陆世子行伍之辈,骁勇桀骜,房中有个女子替你分摊些也是好事。”她说着,打量着嘉宁的神色,觉察出有些不对,“难道不是?”
嘉宁轻咳两声,道:“君姑的确有心替陆聿纳妾,不过咳咳,”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看向苑中零落的残枝枯叶,“还没进门,他自己打发了。”
“世子自己打发的?”倒是有些出乎许太后的意料,“此事……你们二人私下是如何商议的?”
“谈不上商议,”嘉宁道,“如今我看他还算入眼,不想旁的女子掺合到我俩中间来,他、心中有数,也省得招我厌烦了。”她当然不会在长辈面前多谈自己和陆聿那些个感情的事。
许太后闻言只好道:“那世子还是个好的……既然如此,你便收收自己的脾气,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嘉宁撇嘴。她还收脾气?她已经对陆聿很好了床也让他上,人也让他、咳咳、睡,若是再收敛些,陆聿那厮还不得骑她头上去?!
许太后是过来人,心知夫妻之事,还得少女自己去悟,如今看着她眉眼暗含春色,皮肤吹弹可破,应当过得不错,因此也不再多言赘述。
“过几日,我让王太妃宣她阿妹进宫给你瞧瞧,你这几日莫要急于与友人相约游玩了。”
嘉宁笑着应了,心中却道,她本来就没几个玩得好的闺中密友,如今都已嫁为新妇,在不在雒阳尚且未知,更诓论相邀携游?
辞了许太后,嘉宁带着淡月出宫,有个眼生的小内侍在车驾附近侍弄花草,嘉宁给淡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脚步轻巧地凑了过去。
不多时,才响起滚滚的车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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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宁回到郡主府,有女使笑盈盈地拿着信笺迎上来。
她接过一看,竟然是陆聿的信。
大抵是这人算过了时间,提前写好寄出的。用的信纸是陆家独有的浮花纸,透光而看,还能看到纸上影影绰绰的花朵图样。
信的内容很简单,无非便是,他如今正在八百里加急,快马扬鞭地赶回雁门的路上,问候了一下嘉宁的起居生活,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思念。
信末结语:吾妻泱泱,顺祝曼福不尽。
嘉宁看着遒劲有力的“吾妻”二字,只觉心间一阵柔软,捧着信纸呆坐了一会,回想过往,尽是鲜衣怒马、郎朗少年。
她抬眸,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缓慢而坚定地喃喃:“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管背后的推手是拜火教也好,是匈奴人也罢,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既是为了陆聿,也是为了前世无辜惨死的北地百姓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她再也不愿看到,那样十室九空的惨状。
想罢,少女将信纸折回原样,妥帖收好,又从匣子中取出雪白的纸页,研墨提笔,开始书写给少年的回信。
0048 第四十七章 虞美人(1)(纯剧情 阴损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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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中休息了两日,嘉宁接到许太后的消息,如约入宫。
车驾行至半道,忽有小宫娥拦车。
嘉宁见那小女使分外眼生,没下车,只让淡月过去问话。这小宫娥年纪虽小,嘴巴却紧得很,淡月问了几句,她闷头塞给淡月一个荷包,只言不发,怯懦地扣着手指,偷偷抬起眼眸打量淡月的神色。
淡月看她衣饰,应当是某宫的粗使宫女,轻叹一声,挥挥手,让她走了。
回到车上,淡月将荷包递给嘉宁,道:“……婢子估计她就是替人递东西的,应当也不知内情,便做主让她离开了。”
嘉宁“嗯”了一声,没接那荷包,以眼神示意淡月打开。
淡月将其拆开,只见小小的荷包里面,装了一只剔透的白玉手镯,还有一张小巧精美的信笺。
少女扫了一眼,便浑身僵硬地愣住。
“郡主?”淡月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嘉宁的僵直过于明显,淡月有心忽略都难以做到,“您、没事吧?”
嘉宁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煞白,感到阵阵眩晕,她扶住车壁,勉强支持住发软的身体。
淡月被吓了一跳,连忙想要上前扶住她,嘉宁抬手止住对方动作,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说着,她睁开眼,无视脑内嗡嗡作响,对着驾车的内侍说了句“开车。”
来到长信宫中,许太后、王太妃正有说有笑地围坐着,王太妃身旁坐了个衣衫质朴、未戴珠翠的妇人,看上去与王太妃有七成肖像,嘉宁心知,她应当便是王太妃那位精通妇科的妹妹。
“我来迟了,让诸位长辈久等,实在是嘉宁失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伴着轻灵如鸣玉的声音,少女款款入内,一袭水碧曳地长裙,乌发间点缀着圆润的珍珠,让看惯了宫内宽袍大衣、素衣木钗,宛如即将羽化登仙的一众妃嫔的王太妃眼前一亮。
“嘉宁,”许太后笑着招呼她过去,“快来给王太妃,王夫人请安。”
嘉宁盈盈俯身,行了福礼:“嘉宁见过太妃、夫人。”
王太妃看着少女清绝出尘的美丽面庞,由衷道:“郡主长得可真好,既像衡阳殿下,又像蜀侯大人。”
许太后道:“她的眼睛生得和她阿母一模一样,鼻子和嘴巴则肖她阿父……”
少女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从容地任由两位长辈谈论自己。
王太妃只育有一个女儿,又是恬淡闲适的性子,与许太后同在先帝后宫时关系就不错,天子登基后,王太妃时不时到长信宫中陪许太后推牌。
两人笑着交谈了一会,王太妃拉着嘉宁一只手,温婉笑道:“我家阿妹通晓些岐黄之术,阿婵说你有些病弱,快让她给瞧瞧。”
嘉宁如言挽袖,露出一截盈盈如玉的皓腕,轻放在桌上:“有劳夫人。”
“郡主客气。”王夫人说着,接过宫娥递来的帕子净了手,方才伸手悬腕,将手指轻轻搭在了少女脉上。
许太后与王太妃皆停止了说笑,王太妃收敛了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夫人脸上的表情,许太后容色淡淡,垂眸,端起茶盏嘬饮一口,很是淡然的模样。
嘉宁亦是专注地看向王夫人,红唇轻珉,绕是她早已习惯了把脉问诊,但此时面对着这位陌生的“妇科圣手”仍是难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