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四月雪 楚夫人说着 2763 字 1个月前

她是嘉宁身边的二等女使,生得乖巧伶俐,这次出行重在低调,二女的容貌在外行走都过于扎眼,碧华便推了淡月随行。

嘉宁抬眸,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小小少女,忽而福至心灵,问道:“淡月,你是哪里人?”

淡月不明所以,但仍然下意识应答:“回郡主,婢子是弘农人。”

弘农与河内比邻。

“你知道河内太守姓什么吗?”

大应宫女遴选要求极为严苛,家世清白、容貌端丽、身体康健缺一不可,能被选到嘉宁身边侍候,那必然还得识字。

淡月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脆声道:“回郡主,河内的太守大人姓亓官,名叫亓官延,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亓官延?!

嘉宁听到这个名字立即悚然一惊。

她当然听过这个名字,只不过不是当下,而是在几年之后的明德十三年亓官延,反朝赫赫有名的酷吏,反贼苏丞手下的一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利剑!

据说这亓官延本是司州官吏,为官数载,颇具贤名,后因谶纬之言被贬,妻女皆遭奸人所害,亓官延喊冤无门,挂印而去再入官场,便做了反贼臂膀。

“亓官延……”嘉宁喃喃重复这个名字,“不会就是这段时间被贬的吧……”

陆聿几乎在她言语响起的同时推门而入。

少年眉宇微蹙,步履如飞地回到嘉宁身边坐下。

“所以是怎么一回事?”嘉宁问道。

“那伙人是地头蛇。河内原本的太守亓官大概是得罪了雒阳的哪位大人,半月前被贬斥到幽州玄菟为官,任书一下,即刻就被押解了过去。他的妻女鬻卖家资,计划举家前往幽州临行前,也就是昨日,被那伙人扣下了。”陆聿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扣下?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官眷。”嘉宁眸色愈冷,“那伙人什么来头?找到被关起来的家眷了么?她们人可还好?”少女接连发问,语气淡淡,但却难掩皇家郡主的威仪。

陆聿向来觉得嘉宁摆出冷脸很能唬人,见状忍不住轻咳一声,道:“人已经找到了,就在这栋楼里,被绑了手脚关着。你如何想?咱们是偷偷把人救了,还是……?”

这自然不是少年平素的行事风格,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两人此行低调,又是在天子治所,陆聿不得不多加思虑些。

“偷偷?”嘉宁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淡如琉璃的眸子映射着冷漠的颜色,“我嘉宁郡主行事从不搞偷鸡摸狗那一套,撞我手里,只能算是他们运气不好。”

“直接把人放了,若敢阻拦,便赏他们一顿打。”说着,少女花瓣似的红唇流露出几分笑意,“陆聿,你带来的人,应当没有问题吧?”

少年忍不住轻笑,倒是他想岔了,嘉宁何时是安分守己、明哲保身的主儿?她向来是潇洒恣意的女郎,她的母族、父族给了她无上的宠爱与荣光,嘉宁郡主,是不需要忍气吞声的。

“当然没有问题。”陆聿应道。说着,长指轻叩桌面,发出两声脆响,便听见门外回应了一句低沉的“是”,随后一道深色的影子在屏风上一闪而过。

少年端起茶盏,慢悠悠吹开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那我们便静候佳音?”

当然不能这么简单。

嘉宁朝着淡月招了招手,将腰间的香囊扯下,递给小女使。

“你去太守府走上一趟,就说你家主子于楼中设宴,望太守大人拨冗来叙。”

“若他不肯,便让他睁大狗眼,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0041 第四十章 浪淘沙(2)(纯剧情 机敏的亓官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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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聿的人动作迅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完成了救出亓官家女眷、怒揍一群混混的环节。

伴着混混们“你们等着!”、“一会就回来收拾你们!”等口齿模糊的狠话,嘉宁俯身扶起叩首于地的亓官母女。

亓官家的小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生得杏目含光、黛眉轻绻,与她一个照面,嘉宁便隐隐猜到她们母女二人遭此横祸的缘由这等容貌的美人,怕是早早便被人惦记于心,好不容易等到亓官延被贬的时机,此时若不出手,更待何时?!

前世,嘉宁不是没有在雒阳看到这样遭遇可怜的女子某些自恃权势通天的纨绔子弟,与当地的泼皮、地痞狼狈为奸,拐了好人家的女儿,关在别庄里养着,数年不见天日,女子家中报官亦是杳无踪迹若实在运道不济,这等腌臜事败露,只需事情通通推到替罪牙人身上,便能片叶不沾、无罪可咎。

这事钻了律法的空子,大应严打略买,买卖同罪,罪者处斩可若是行得正经买卖手续呢?从牙行买人,既有官府文章,又人财两讫这略买之罪,如何,定得下?

亓官夫人强撑着镇定,一边以手揩眼,一边连连道谢:“多谢女郎”

“若非女郎胸怀大仁,见义而为,我母女二人怕是不日便命丧楼中,一命呜呼!”

亓官夫人衣着考究、肌肤白皙,绕是此刻鬓发凌乱、涕泗齐流,也能看得出来平日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嘉宁觉得她看上去有些眼熟,以眼神示意两母女坐下:“夫人莫要多礼,举手之劳罢了。不知夫人是因何招惹了那群地痞流氓,竟遭遇如此祸事……”

亓官夫人长叹一声,拉着女儿的手,幽幽道:“我娘家姓苏,女郎唤我苏氏便好,这是我的小女儿,单名一个蘅字。”

嘉宁颔首道:“苏夫人、亓官淑女。”

“……我家郎主为官十几载,因性格耿介,开罪了不少同朝官员,绕是有我娘家人帮衬、提携,这些年的官途亦不甚顺遂。这几年在河内为太守,离雒阳近了,难免得罪了一些不好惹的人……”

嘉宁听她这意思,今日遭遇竟是早有预料?忍不住皱眉,心中逐渐升腾起对亓官延的不满:“苏夫人猜到背后是何人所为?”

苏夫人无意隐瞒,点点头,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所想一并吐露:“说来也不怕女郎笑话,我家蘅儿,自小便生得如花似朵,两年前,我带她前去雒阳赴宴,便有一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将她看入眼,想要为其子聘了蘅儿……”

“那位夫人身份尊贵,其公子却不堪小小年纪便沉溺于斗鸡走狗、赏花阅柳,这样的人,怎堪为婿?”

嘉宁闻言情不自禁地颔首,女子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她嫁过人,对于这个说法深以为然。

“我与郎主自是婉拒,岂料这拒绝之举却激怒了那位夫人,郎主赴任前,她曾派人来家中传话,让、让我、让我……”说到此处,苏夫人颇为哽咽,一旁的亓官蘅见状猛地攥紧了母亲的衣袖,似是十分不安恐惧的样子。

苏夫人意识到女儿的恐慌,忙将她的肩膀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心中的怔怖:“让我识趣些,乖乖把女儿打扮好,等他们府中人来接,她还能看在先考的面子上,予蘅儿一个侧室位子,若是不识趣……”

苏夫人的话没有说完,但嘉宁已经明了若是不识趣,便是像现在这般,被囚禁,然后做个不见天日的禁脔。

冷哼一声,嘉宁问道:“夫人口中身份尊贵的夫人……是哪家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