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们真的成了!”刘玉城兴奋地挥了挥手里的合同副本,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不出三个月,咱们的卫生巾生产线就能?正式投产!”
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颤,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桑瑜望着他年轻的脸庞,又看向厂区深处那排待改造的车间,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交织成奋进的轮廓。
桑瑜笑着点头:“是啊,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最?近就留在这边,做一些前期工作,赶紧联系维修师傅,等评估报告一出来,就立刻开始维修设备。我也要回去准备资金,安排人员培训,争取早日开工。”
万年青虽然?是一个年轻的企业,却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任何工作都做得有条不紊,无论作为头部的桑瑜做出什么指令,都能?在短时间内做出相应的安排。
虽然?这一次的资金要得比较多,可是,在桑瑜决定?不受C城卫生巾厂辖制,而要自己买一个厂子?生产卫生巾的时候,其实财务就已经开始准备资金了。
不光光是资金,上一次毛雨桐为电子?厂招的二十?几个技术员,现在立刻就派上了用?场,其中五个人跟着桑瑜和会计一起前往了向阳红卫生纸厂。
为了能?快速促成这一次的合作达成,无论是省商务局还是国资办都出了很大的力,也是在他们的帮助之下,向阳红卫生纸厂顺顺利利的过渡到了万年青的手里面,改名为了乐尔宝。
接下来的一个月,乐尔宝卫生纸厂彻底陷入了调试期的混乱漩涡。
车间里的机械轰鸣声从早到晚没有停歇,却总夹杂着突兀的故障警报,新老设备的磨合就像咬合不上的齿轮,每天都在制造新的麻烦。
桑瑜,望着厂区门口忙碌的身影,虽然?心里放心不下,不过最?后还是返回滨江,她手头还有万年青很多事情。
但离开前,她把刘玉城拉到车间角落,指着墙上的生产流程表说:“这里就交给你了,原材料和工艺关必须把牢。”
刘玉城用?力点头,蓝工装的袖口沾着机油,却把桑瑜递来的笔记本攥得紧紧的。
事实证明桑瑜的眼?光没错。
刘玉城在采购科摸爬滚打多年的本事派上了大用?场,原材料仓库很快就有了新规矩木浆到货必须当?场抽样称重,他用?随身携带的游标卡尺测量纸浆厚度,连供应商偷偷掺加的回收纸边角料都被一一挑出。
有次送货的卡车司机想蒙混过关,被他堵在仓库门口当?场拆开包装,看着散落的劣质纸浆,司机红着脸把货又拉了回去。
工艺把控上,这个没正经学过造纸的年轻人自有办法。他把车间里最有经验的老工人请到办公室,泡上浓茶听他们讲生产诀窍,再把这些“土办法”一条条记在笔记本上:“烘缸温度到 65度就得调蒸汽”“棉芯铺装要匀,不然侧漏率能翻三倍”。
遇到搞不懂的技术问题,他就骑着自行车跑五公里去请教县造纸厂的老工程师,笔记本上很快就写满了带着油污的批注。
此时的卫生巾生产线还在摸索中前行。车间传送带上源源不断产出的,都是 240毫米长的日用?款在 1986年的市场上,根本没有“日用?”“夜用?”的概念,所有卫生巾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身形。
刘玉城拿着刚下线的成品反复掂量,棉芯边缘的毛边让他皱起眉头,当?即让工人把压边机的压力调大两格,直到摸起来像婴儿的皮肤一样光滑才肯罢休。
桑瑜在滨江的办公室里,对着铺开的行业报表陷入沉思。
她抽屉里锁着一份秘密计划:从 290毫米夜用?款到 180毫米护垫,从防侧漏护围到透气底膜,这些后世司空见惯的概念,在当?下还是一片待开垦的荒地。
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让第?一片合格的乐尔宝卫生巾顺利走下生产线。
桑瑜虽然?并没有在乐尔宝,可是她花高价从沪城买了两台传真机,一台在乐尔宝,一台放在了万年青总部。
乐尔宝每一天的情况都会通过这两台传真机实时传送到万年青总部。
一个月后的清晨,阳光斜斜扫过桑瑜的办公桌,三包乐尔宝卫生巾整齐地摆在搪瓷杯旁,塑封包装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乐尔宝生产线正式投产后的第?一批成品,包装袋上的玉兰花纹在晨风中微微颤动?,栩栩如生。
八十?年代?中后期的日用?品货架上,卫生巾还停留在“能?用?就行”的阶段。
它们大多是白得发灰的长条形外包,撕开后直接露出棉芯,连供销社的售货员都习惯把它们塞在货架最?底层。
桑瑜指尖摩挲着包装袋上的“乐尔宝”商标,前世外资品牌用?花哨包装横扫市场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那些印着玫瑰花纹的独立包装,曾让多少国货在货架上蒙尘。
“不是国人不爱美,是没人给他们美的选择。”
她轻声自语,将包装袋翻过来,指尖划过中央美院学生设计的几何纹路。
这款卫生巾藏着桑瑜的全盘野心。
外包装用?了莫兰迪色系的撞色设计,中央美院的学生将玉兰花瓣的线条融入几何图案,拆开塑封时能?听见清脆的“咔嗒”声;每片卫生巾都套着浅粉色的独立铝箔袋,轻轻一撕就露出压花无纺布表层这在当?时的市场上堪称创举。
更妙的是独立包装让外盒变成了方正的立方体,摆在供销社的货架上,在一片灰白长条形包装中像块发光的方糖,远远就能?抓住顾客的视线。
投产首月,这抹亮色就在万年青的日用?品柜台异军突起。
采购员们抱着样品跑遍县城供销社,回来时总带着相同的反馈:“大姐们都问这方盒子?里装的啥,拆开一看就舍不得放下。”
桑瑜看着销量报表上陡峭上升的曲线,指尖在“乐尔宝”三个字上重重一点,当?即在会议上拍板:“再出一个万年青商场的特供版,就叫‘宝谊’!”
设计图纸连夜送到乐尔宝车间,宝谊卫生巾沿用?了相同的棉芯工艺,只是外包装换成了更简洁的蓝白条纹,成本压低了五分。
“乐尔宝闯大城市,宝谊守万年青基本盘。”
桑瑜翻着成本核算表,笔尖在“宝谊定?价”那栏圈了又圈,“咱们既要当?门面,也得接地气。”
财务部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响了很多天,最?后给出来准确的汇报:“独立包装的成本比普通款高两成,但溢价能?多出三成,账算得过来!”
可开拓市场的路远比想象中难。
八十?年代?的卫生巾市场被南北几大国营制品厂牢牢把持,上海的“白玉兰”、天津的“海河”早已铺满供销社货架。
桑瑜派出的销售员背着样品包穿梭在各大城市。
上海南京路的供销社经理?捏着独立包装反复打量:“花里胡哨的,一点都不实用?!”
京城王府井的售货员犹豫着把乐尔宝摆在了货架中层这个位置在当?时已经算破格,却仍被老牌产品压在下面。
跑市场的小?伙子?们每周寄回的信里总带着委屈:“桑总,有的百货大楼说咱们是乡镇企业,连进场资格都不给。”
桑瑜却在回信里画了张简易地图,把重点城市圈出来:“国营厂反应慢,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她亲自带着样品去拜访省百货公司,把乐尔宝和老牌产品摆在一起对比:“您看这独立包装,出差携带多方便?成本就高五分,零售价能?贵一毛五,利润空间更大!”
年底的销售总结会上,报表上的数字让会议室鸦雀无声:乐尔宝系列卖出了三万包,虽然?比起万年青动?辄几万台的电视机销量不值一提,但在卫生巾品类里已是异军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