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1 / 1)

林蕴一眼找到那碗莼菜汤,拿着?汤匙舀起一勺,入口?滑嫩清香,汤纯味美。

又?舀了一勺咽下,她已?经想好等会儿信里该如何夸这汤了。

她抬起头同如意道:“明日的夕食去清朗斋买吧,我听闻那里的糟油茭白和盐水河虾不错。”

***

宁波。

天色渐暗,谢钧却还带着?人在地里丈田。

宁波府虽然架阁库起了火,付之一炬,但府衙之下还有乡县,宁波知府孙铭古再过分,他?也不敢将全?府所有县的账目都烧掉。

除非他?是想和朝廷和陛下直言他?贪污得堵不上窟窿,已?经要造反了。

再说了,账没有了,那粮仓里的粮食就堆在那里,是多是少可做不得假。

水路、车队的驿站调度、粮运记录也都有迹可循,而且宁波也不是铁板一块,总能找到两个心志不坚的官员,吓也能吓出点东西。

总之谢钧来了宁波,实地可查、证人可追、逻辑能还原,哪怕一页账本都无,照样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表面上,谢钧做的事和他?在杭州府一样,都是在测田,一开?始孙铭古在一旁陪着?,虽然频频抹汗,但也没有太慌乱。

这大周哪个区县敢说自己治下没有隐田,而且谢钧他?能在宁波待多久,找几块复杂点的田就能耗到他?离开?了。

这是孙铭古最初的设想,但当他?看出谢钧拿出两个木框,然后同他?介绍说:“这是长宽都一丈的木框,框出来的面积就是一平方丈,用它量田最简单不过。”

然后孙铭古就看见谢钧命人在田间拉了几条直线,顺着?直线将这两个框来回倒腾,快速测算起面积来。

这场景真是让孙铭古汗流浃背了,谢钧怎么连这种缺德办法都想得出来,这是不给他?们留活路啊。

底下人在挪动木框,谢钧跟在一旁记录到底多少个格子,这么大一块田,一刻钟多一点就量完了,谢钧在册子上最后写下:“这田三百九十二?平方丈,折合六亩五分三厘。”

谢钧似笑非笑地同孙铭古道:“县里的记录这田是四亩二?分,上次测的看来有些不准啊。”

田亩面积直接砍了三分之一,也就少交三分之一的粮税。

孙铭古还企图将场子圆回来一些,他?赔笑道:“测田都快十年前?了,可能这田也渐渐扩了点,有些误差也正常,再说了,当年测田之人那点三脚猫的本事哪能比得上次辅你?的良策,他?们不如你?多矣。”

谢钧冷笑一声:“这办法也并非我首创,孙知府不用给我戴高帽,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把架阁库里的账补好吧。”

孙铭古是个死不悔改的,谢钧不欲与他?多言。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贪得久了,别人再夺回来,便?理?直气壮地以为是别人要害他?。

狗彘不若,寡廉鲜耻。

和这种人没有什么道理?要讲,哪怕是被拖到菜场斩了,他?们都不会后悔。

不对,也是有点后悔的。

后悔他?们为什么没做的更隐蔽,让人给抓住了把柄。

又?多测了两块田,谢钧回驿馆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严律同谢钧汇报道:“拿到了去年给宁波府运粮的车队记录,来回多少趟,每趟多少斤都有。”

谢钧点点头,问:“邓桥村粮长的收税记录拿到了吗?”

严律摇头:“他?不敢给。”

谢钧不紧不慢地翻看着?车队记录,眼都没抬,只道:“你?去告诉他?,既然已?经找到他?头上了,他?就是局内人,没办法再置身事外。孙铭古只要发现我找过他?,他?就难逃一死。东西给了我,我还能送他?一家老小逃命,日后换个地方重新生活,让他?好好考虑。”

严律听了吩咐就退下去办事了,等谢钧看完手?头上的东西,他?面色缓和些,问严明:“今日可从坊市搜罗到什么新奇物件?”

方才还疾言厉色,一转眼就轻缓温和。

严明便?让下人搬来一框东西,谢钧在一堆玻璃玛瑙中?随意?挑拣着?,眼神冷淡,直到被一枚颜色艳红的长条果?实吸引了注意?力。他?拿起来打量了一下,皮色如火,形状纤细弯钩,初看似果?,却毫无香气,只带点隐隐刺鼻的味道。

“这是什么?”他?问道。

严明也不认识,连忙让采买的仆从答,仆从低着?头道:“回大人,这东西名叫辣椒,据说是从西洋贩来,近日泉州、宁波一带常见。有人晒干磨粉当佐料,说比胡椒更烈,可驱寒发汗、醒神提气,也有人拿来做汤调味,极辣。”

听到这里,谢钧眼中?露出点笑意?,他?记得林二?小姐是喜欢胡椒的辛味的,那今日的信就写这个吧。

第123章 世道 宁淹千里田,不毁皇家墓。……

一大早, 林蕴和钱庄头例行去育苗室看过用?沙土隔开的育秧苗床。

经过两人的尝试,目前效果最好的是先用?刀齿耙分?土画格,然后?将沙土洒在?空隙中作为隔离层, 之后?再正常撒种育秧。

查看过秧苗无碍, 钱庄头顺口问道:“说好今日要?去巡视桑田,不?过没定时间, 林司丞是上午去还是下午?”

嘴上这般问着?,钱庄头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定然是马上去的,相处时间久了, 他知道林司丞是个醉心农事, 绝不?拖延的性子?。

但出于钱庄头意料的是, 林蕴回答道:“下午吧, 我上午有些事, 钱庄头你带人直接去桑田就好, 不?用?等我,我下午骑马过去。”

其实钱庄头猜的没错, 林蕴本来打算上午直接去桑田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昨夜詹明弈抵达杭州府了,也落脚在?驿馆。

不?过一月不?见,詹明弈竟瘦了一圈, 原本清俊的脸型因消瘦而显得?愈发锋利, 连眼眶都凹陷了些。

他站在?那里,衣裳整洁却拢不?住身上的疲惫,眼神沉沉,他说想和林蕴聊一聊, 看他状态不?好,林蕴干脆把时间定在?了今日上午。

抛开林蕴和詹明弈本就性情相似投缘之外,詹明弈还是林蕴在?工部经常打交道的人脉,于公于私,林蕴都该和这位好友认真谈谈心。

等林蕴紧赶慢赶到了南屏楼的雅间,詹明弈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林蕴唤道:“詹大人?”

詹明弈这才回过神来,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句:“林大人看这窗外繁华,民生盛景,有何?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