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踮起脚亲一亲元朔帝,但他身子直挺,全然不肯配合,她只能将全部重量都靠在他身前,蹭着?亲了一下他的?面颊,如蜻蜓点水。
“我不喜欢您,怎么会一门心思和您在一处呢,我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和您成双成对的?,但是您是天?子,能分给我的?时间不多,我只是心里?会有点不高兴,又不大安心,总想教您多疼我一点,可这是太子和臣下进出的?地方,不是后妃能随意过来?的?。”
元朔帝见她急得有些不同寻常,难得生出些赧然,她心里?这样?喜欢他,害怕被君王抛弃,他夜里?却将她翻来?覆去,而她除了不时咬人两?口,呜呜咽咽说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还能做什么呢?
软绵绵的?任人宰割,一点力气也没有,当真可怜。
然而沈幼宜靠在他怀中,像是做了许多坏事那样心虚,她低低道:“是因为……与陛下分别太久,您极少宠幸我,才会患得患失的?,我有时只想叫您生气,那样您才会多欺负欺负我,怎么会不喜欢您呢?”
思忖着她应当瞧不见,元朔帝微微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些,可白日里?说起来?总归不合适,轻轻道:“你方才也是故意惹朕生气?”
沈幼宜摇头,想着?侍女们古怪的?神情,指着?自己微有些红痕的?颈项,委屈道:“我都哑成什么样?了,您真当我是填不满的?……”
她第一次入宫采选就瞧过那些东西了,但其中有一些手段皇帝已经用到了她的?身上,有些暂时还没有,她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说话的?时候难受,还是有一点生气:“太医明明请您好生保重身体的?,我怎么样?不要紧,陛下白日理政已经足够辛苦,不好在我身上多费力的?。”
元朔帝淡淡道:“又不会有孕,至多浪费些,你夜里?不是也很喜欢么?”
宠幸嫔妃原为了开枝散叶,他在昭阳殿里?白费的?何止那些,即便稍放纵些也没什么可惜的?。
哭嚷了许久,就是没喝那些药酒,她照样?会有点不舒服。
他生出几分意动,那些事情她清醒的?时候是万万不好做出来?的?。
沈幼宜瞧着?元朔帝没有动什么大气,试探道:“夜里?究竟发生什么了,妾真的?一点也记不清,只知道檀蕊她们服侍我净面更衣,说您还在忙着?,就把陛下养的?那些鸟雀拿来?给我解闷,我和它们说了一会儿话就睡了呀。”
即便晓得太子的?事情,陛下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与她过多计较吗?
元朔帝拍了拍她的?肩,避开夜里?那些话,低声道:“宜娘,朕说过不会再有旁人,你难道从来?就没有信过吗?”
冯充仪说那些话是为了恭维贵妃的?美貌,可她未必就会高兴。
尽管从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可沈幼宜抬眼望他:“宜娘求求陛下,您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
她这一生遇到过许多追求她的?男子,也有许多人和她说过这种?话,那些人说的?她都不会信,可元朔帝这样?说,她已?经为此得意……愿意相信了。
在家?做女儿的?时候她不太瞧得上这些山盟海誓,阿耶阿娘对她的?期许已?经提高了她对男子评判的?要求,阿兄又情愿养她一辈子,她有的?是闲心挑选足够令自己满意、令沈氏荣耀的?男子。
可成为阶下囚的?时候,她已?经一无所?有,却还不想死?,她可以豁得出颜面,只要有人肯帮她,即便那个人不是太子,她也能奉献出自己的?身体。
但她得到的?越多,反而越害怕自己面前的?至尊天?子,她不想拒绝他的?绵绵情意,更害怕会被他发觉那些不堪。
元朔帝沉默半晌,温声道:“好。”
沈幼宜破涕为笑,她低低道:“难得您不刨根问底,审犯人似的?审我。”
“你哪里?是犯人,分明是个前世的?债主?。”
元朔帝好笑:“朕固然想听,但你要是肯说,也不用朕来?问,要是不肯说,朕问了也只会叫你为难。”
她如今不能以常人论之,他们之间来?日方长?,他不介意多教她适应些时日,或许寻到她原本?的?家?人,她会安心一些。
内侍省早将那家?猎户的?事情查得清楚,他们夫妇二人只有一女,没生出儿子,宜娘应当不会是他们的?孩子。
沈幼宜察觉到他俯身下来?,在她耳畔轻轻叹了一声:“朕舍不得教宜娘为难。”
她的?心蓦然一紧,怔怔落下泪来?,元朔帝从她怀中取了巾帕擦拭:“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沈幼宜侧过身去,他不肯教她为难……那么总有一日,她会来?为难他的?。
她不仅仅今日要向?他请求出宫去玩,日后还会向?他要皇后的?位置,要和太子争夺至高无上的?位置……甚至不可避免地要叫他知道,他和他亲生的?儿子睡过同一个女人,她也和太子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甚至用美色诱惑储君,求他忤逆自己的?父亲,将自己偷偷带出牢狱,求他为沈氏说情。
“因为陛下很少和我讲这些甜言蜜语。”
她握住元朔帝的?手?掌贴近面颊,瓮声瓮气道:“每次您这样?说,我都想永远活在这一刻就好了,日后等?您待我没那么好了,我只能靠着?这些回忆度日,一想到这些,连活也不想活了。”
明明知道男女欢愉带来?的?情意永远比不上血脉相连的?亲缘,她有时也无法完全地割舍那份期待,只能回避这些棘手?的?问题,不信男子的?甜言蜜语,日后便能少伤些心。
克制着?自己的?滋味并不好受,沈幼宜深吸一口气,低低道:“就算我说过什么,也是无心之失,要是哪一日陛下当真先我一步,我会请求嗣皇帝准我为您殉葬的?……我不要做什么太后,只想和您在一起。”
她猜皇帝再活二三十年大约容易,不管真假,看在她肯为天?子献出生命的?份上,哪天?想赐死?她的?时候也该心软一些。
“怎么有这许多歪理,万一日后有了孩子,同一日失去父母,你就不怕他们难过?”
元朔帝想打开她的?脑袋,瞧瞧她怎么有这些奇怪的?念头,然而鼻尖却嗅到些不合时宜的?药味。
宫人捧了熬好的?汤药远远候在殿门外,示意她拿进来?:“佛家?讲‘若有众生,杀害自身,当堕地狱。’朕瞧你那些经书都白抄了,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宜娘只要把身体调养好,无论你想要什么,四?境之内,凡朕所?有,朕都会为你寻来?。”
她那样?爱他,离不开他,即便是皇后的?位置他也肯为她想办法,即便日后不幸分离,她有子女孙辈孝敬,安安稳稳地到寿终正寝再去见他,总比自尽身亡,不得入轮回强得多。
沈幼宜闻见药的?味道,连脑仁都跟着?疼起来?了,她身体到底哪里?不好,需要吃这些苦药,只想撒娇赖过去:“宜娘不想喝药,万一这几日怀上了您的?骨肉,吃补药对皇嗣可不好。”
元朔帝原本?还有几分动容,听到这里?半点也不想再相信她这些鬼话,绕了一圈,这里?面也就只有不想吃药是真话。
他舀起一勺,吹凉了入口,味道有些酸辛,苦味不太重,淡淡道:“没那么苦的?,总比你喝药酒强些。”
陈容寿率几位内侍送了漱口的?茶和贵妃喜欢的?点心来?,见皇帝亲口为贵妃尝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天?子用药有成例在先,太医与尚药局的?奉御要先议定,才能请殿中监、中书、门下的?宰相及南北两?衙十军十六卫中的?一位统领等?人监视成药,开方子的?御医尝过后写明条疏,盖印留记,奉御、殿中监尝过后再进与皇太子,请东宫为天?子尝药,确认无毒后才能拿到御前来?。
这是先帝在世时定下的?规矩,一旦天?子用药伤身,制药的?人皆得惩处,也就是皇帝年轻时常年在外,顾不上长?安的?事情,太后改用赵王为先帝尝药。
可后妃用药就远没有帝王这么谨慎了。
这是入口的?东西,沈幼宜也被吓了一跳,虽说宋院使不会傻到谋害她,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症候,他吃着?不对症可怎么办。
有些大夫开药的?时候还下砒霜呢!
她瞥过欲言又止的?近侍们,忽而想起皇后生下的?死?婴,低声道:“就这么喝了,您也不怕有毒?”
元朔帝低头看她:“朕不亲自喝上一口,你总是不肯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