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她还会回到?那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去,不过这种可?能有些渺茫。
柏氏想?到?这里也生出几分忧色:“宜娘这些时?日?身子是有些不对,怕是在榻上躺久了,人?思虑得又多,落下些毛病,每餐连一碗饭也用不了。”
可?这孩子如今不比以往,她没了后妃的名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肯请太医诊治,只说?心情不快,过些时?日?自己就能好?。
可?这张小脸上的肉一点点减下去,她只能多做一点家乡菜哄女儿多吃些,但宜娘饿得大约太久了,每回吃多一些便觉得心里不好?受,他们夫妻也不敢勉强。
沈怀安面露关?切,旋即想?到?了些什么,神色微沉,他望了望沈幼宜略显疲倦的面色,轻轻道:“宜娘,你……该不会是有孕了罢?”
第62章 第 62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沈幼宜略有些赧然, 阿兄一个未婚的男子,对女人的事情知道得并没?有那么清楚,她嗔恼地瞥他一眼:“没?有的事情, 我怎么会有身孕!”
她来没?来过月事, 难道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么!
柏氏本也有这等猜测,可要是宜娘怀了孕,圣上?是不会允许皇嗣流落在外的,见女儿如此斩钉截铁,轻轻道:“维行, 你就别惹你妹妹了, 她还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宜娘并不喜欢陛下, 此刻怀上?天子的孩子, 也绝非什么好事。
沈怀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陪父母亲用过膳,说了些在牢狱中的见闻, 却不像父母那般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留下来与?妹妹手谈一局。
按照规矩,父亲与?他都该远离内宫居住, 然而皇后是个随性的人, 将足可容纳数位嫔妃的宫殿拨给了沈家暂居,如果想来探望宜娘,随时都可以?过来, 但他们也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尴尬。
失去了后妃臣子的界限, 他们的相处却反而不如从前亲密, 沈怀安敏锐觉察出宜娘今日目光的闪躲,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棋盘输赢。
他温声道:“宜娘是不识得我了么,怎么和阿兄也没?话说?”
沈幼宜闲敲着棋子, 看着胜负将定的棋局,低声道:“阿兄,你才该姓卫,是这样的么?”
天底下和父母不像的子女有许多,她从前并未留心过这糊涂账,可是一旦生出许多猜测,她便?觉得,阿兄的容貌与?深居简出的燕国公夫人有几?分相似。
沈怀安神情晦明难辨,缓缓道:“宜娘,这不重要,我始终是你的兄长。”
他一出生就被当?作死婴埋葬,与?卫敬中的父子缘分浅薄,虽偶然探知到亲生父母,却已?经无意?相认。
倘若不是宜娘有求,他无心与?富贵满门的卫氏扯上?半点关?系。
可他没?想到阿耶阿娘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宜娘。
沈幼宜捏在手中的棋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怎么能不重要呢!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可是阿兄,我敬你爱你,可其实你早知道我不是你亲生妹妹,连你也想要将我占为己有么!”
阿耶阿娘只道他们兄妹感情很好,她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女儿,并不知她心里那些顽固执拗的想法。
即便?是父母的宠爱,落在儿女身上?,也被分薄了许多,她是个很小气?的人,不喜欢只得到一半,尽管与?她共享父母爱意?的人是她喜欢的兄长。
但阿兄对她却付出了全部,他无心留恋仕途,在家里的时候虽变着法子阻挠她的婚事,等她到了宫里,也听任她几?乎不可能的胡闹,并不会说教?她如何去选择。
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会尽可能纵容地疼爱她,杜绝旁人的接近,她也将兄长视为可以?倾诉所有秘密与?苦乐的镜鉴。
他要光洁到一尘不染,不允许有一点瑕疵,才配得上?她的亲昵信赖。
她是一个怪物,拥有许多不合时宜的念头?,只是生得很美?,世?人对美?人的骄矜任性很能宽容,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想,没?有人会关?心。
“是。”
沈怀安坦然地望着她,那张秀美?的脸上?变换了许多种颜色,可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他却比以?往都要轻松得多,那份缱绻的柔情藏在他心中已?有许多年,可当?表现?出来时只能化作沉默且令人不解的顽固。
“我想抱你,也想要亲你,并非出于做兄长的责任,而是一个少年男子的仰慕,我想要将你揽在怀中,想要与?你共看窗前的云月,我何尝不恨我自己。”
她听到光滑温润的棋子在他指间发出吱吱的响,光风霁月的男子,面上?一片铁青。
他徐徐道:“可宜娘,我并不后悔。”
他只后悔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些。
在她刚朦朦胧胧知道男女情爱的时候还会扑向他,为斗百草的一点失败挫折寻求安慰,他也会严厉拒绝她的亲近。
没?有一个郎君能拒绝宜娘的撒娇,可是他得比那些人铁石心肠许多倍,才能纵容自己在角落里匆匆投去一瞥。
他以?为他不能爱她。
可他知道的时候,宜娘已?经固执地走到另一条道路上?去,比起一个纯洁的男子,她更爱无上?的权势。
她去爱太子,去逢迎皇帝,一个视情爱如玩物的女子瞧不见灯下的一片黑。
她根本不明白他的情谊早已?经超出了兄妹的爱!
沈幼宜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颤声道:“阿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个美?貌惊人的女郎,在这座偌大的都城中可以?受到天下最具权势者?的青睐,在她年轻得不知什么是未来的时候,承受着数不尽的炽热目光与金钱权力,可也随时会被这些高贵的人抛弃,她游走在这些人之中,试图置身事外,享受或憎恨帝王父子对她身体的沉迷。
可她爱着的人并不似以?为的那样爱她,反而是她时刻不愿为之动心的男子,最后放过了她。
沈怀安倏然站起身来,他压低着声音,可听起来仿佛心都在颤抖:“我怎么就不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宜娘,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顺着你的意?思去帮你,倘若你肯将待他们的一点心分与?我,我们也会成为天底下最快乐的一对……”
“住口!”
沈幼宜的血几?乎冷透了,心却跳动得一阵强似一阵,震得她冷透的血还在身体里流淌着,维持着她的呼吸。
所谓血缘远重于情爱、忍受不了所爱之人一丁点隐瞒、瑕疵的人,从来不是她以?为的皇帝。
她将男子的爱欲视为命运的馈赠,终于也被命运狠狠地玩弄了一番!
有什么东西在颤抖,是她握住的棋盘一角,所有的棋子都移换了位置,失去了封盘的意?义。
她心里有一团怨妇似的火,可下意?识她不想教?自己的面庞变得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