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仅想起了他……还想起了那个为她而死的夫君。
不舍归不舍,可她早就拥有?过夫君独一无二的情意,因为杀夫仇人的父亲给?予她荣华恩宠,在温室里精心呵护,便?自欺欺人地当瞧不见?腐疮,不舍得教他知晓一切,明白他宠爱的儿子做出过什么好事?,那么她怎么对得起她的结发之人呢?
元朔帝不免有?些意外,她肯告诉他这些,倒是免了冯显光许多折腾,将?娇弱无力的美人揽住:“宜娘还记得什么,都告诉朕。”
沈幼宜垂眼,闷声道:“那要瞧我今天夜里会做什么梦了。”
元朔帝对这个说法始终是将?信将?疑,然而她得了滋润,人越发媚起来,可神?情却是黯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往昔骄纵古怪的贵妃忽而沉寂下来,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柔弱得像一株菟丝花,寻求一棵擎天大树的庇佑。
实在可怜可爱极了。
他勉强同?意了这个说法,拍了拍她的肩:“宜娘,无论真伪,既然有?这么一个法子,试一试也好。”
他不太看?重过程,只?要结果?是好的,无论这个法子有?多荒谬,都可以试上一次,若不成,那就再寻太医、张贴皇榜,总能解决她身上的毛病。
沈幼宜抚了抚腹部,她想报仇,却不想死,对于子嗣单薄的帝王而言,没有?什么比子嗣更有?份量,虎毒不食子。
只?要这个孩子来得是时候,拖上六七个月,她就有?信心哄得他再度回心转意。
“话虽如此,那日后就要麻烦陛下?多操劳些了。”
她抚过他深邃眉眼,心中生出许多不舍,低声道:“我也不想这样的。”
元朔帝微微一笑,就是没有?这病,她也是热衷此道的女郎,哪里会不想这样,分明是喜欢极了。
但只?要这法子确实行之有?效,便?是每日都要在彤史记上一笔又怎样呢?
他给?得起,便?不吝啬,俯身亲了一下?她,怜爱道:“朕知道宜娘不是坏女人,都是这病害的,不怪你。”
……
太子知晓圣驾出去了一夜,父皇有?夜猎的兴致没什么,但带上女人却是第一回。
带的还是一个失了忆的贵妃。
自从贵妃到了营帐中,这些地方官员的妻子才见?识到何为真正的宠妃,天子虽说圣明,可自从纳了陵阳侯夫人,便?罕见?多了一项风流的名?声。
此次虽然一开始没有?带了贵妃前来,但太子她们偶尔能见?一两回,皇帝是从来不在她们面?前出现的。
杨修媛为太子生母,更是此次唯一携来的嫔妃,可谓地位尊崇,然而元朔帝待她,也不过是相敬如宾。
可贵妃一来,皇帝的病竟像是一夜之间都好了似的,不仅教这位娘子住进了主帐,日夜陪伴侍奉,还亲身为她猎熊,教人好生羡慕。
即便?太子不方便?与这些长舌妇见?面?,也听到了许多帝妃恩爱的传闻。
哪怕这些东西很多是虚构出来的幻想,可也足以令太子焦躁不安,连饮食也减少了许多。
太子妃的耳朵里听得只?会更多,然而她却神?采奕奕,一扫多日阴霾,甚至当圣驾来到行营前时,带了几个孩子陪同?太子一并迎驾。
沈幼宜去时的坐骑是御马厩里一匹温顺的母马,可等回来,却是与天子共乘一骑。
身为男子,他不是不懂父皇夜里会对她做些什么。
宜娘又彻底失忆了……她只?会像接受他那般完完全全地信赖供养她衣食住行的天子,心里不会再有?他半分位置。
她紧紧依靠在天子怀中,眼睛像是生出钩子一般,他的父皇低头与她说了些什么,她慢启秋波,娇嗔地横了天子一眼,低声嘟囔“这么多人,陛下?说什么呢!”
然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瞟过他时,似乎停顿了片刻,才又越过他向身后看?去。
元朔帝翻身下?马,她却能心安理得地伸出手,等候天子将?她腰身一提,落到地面?。
然而沈幼宜的双腿才挨上地面?,便?故意踉跄了一下?,顺势被元朔帝抱住,她低低惊呼了一声,羞赧埋头在他宽阔厚实的身前,低声道:“都怪陛下?,教我丢脸了。”
元朔帝此时待她这个病人纵容颇多,并不计较她在晚辈面?前的失礼,声音略高些,打趣她道:“教你那样逞能,骑马是循序渐进的事?情,既然不会,怎么还逞起强来,非要一试?”
沈幼宜故意将?那副柔弱的姿态显露在太子面?前,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的神?情,可听过这话又霎时面?热。
他几乎快把人握碎的时候怎么不讲循序渐进,劝她不要多逞能,明明也那么喜欢,却偏偏要嘴硬。
哪怕面?上没什么歧义,可她还是没骨头一般靠在帝王身侧,低低应了一声是。
太子留心到她已经换了一身天水碧的胡服,显得清新而温柔,可九天上的女仙不会如她一般筋骨酥软,面?上漾着因男子滋润而得到的满足,心中似打翻百味,如果?可以,恨不能连头也不抬一下?。
白纸一样懵懂的宜娘只?能受他欺骗,他不允许她被另一个男子肆意染脏,彻夜风流。
然而天下?所有?的男子都没从虎口夺食的本事?,除了他的父皇……偏偏是他的父亲。
他只?要一想到将?那丑陋物事?嵌入宜娘,还要令她做出种种逢迎姿态的年长男子竟然是他的父皇,便?生出一种近乎可怕的念头。
仿佛站在他们榻边似的,他伸手想要将?两人分开。
但失了忆的宜娘笑盈盈望向他与太子妃,仰头与身侧的帝王品评道:“太子与太子妃当真是一对璧人呢……生出来的孩子也这般玉雪可爱。”
太子闻言微觉刺心,而太子妃却几乎变了面?色。
贵妃体内的蛊虫已经快到死期,她若一旦想起来,对付不了杀害她丈夫的太子,要将?心思打到东宫的皇孙上也是极有?可能的。
然而沈幼宜不过是想吓他们一下?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几个孩子,便?随天子一并入帐。
这是在外面?,杨修媛知道有?她在,一早就寻了借口不来,元朔帝对这些嫔妃吃醋的举动并不关心,教一日前才为她诊过脉的医师都到此处问诊。
一日的工夫,太医们还没研究出治病的方子,贵妃就奇迹般自愈了,这种罕见?的病症他们更倾向于……
贵妃那些严重的病症起码有?一大部分是装出来的。
可是疏不间亲,陛下?在太医与宠妃之间的抉择十分明晰,宋院使轻声道:“贵妃娘子服过药,又吃了臣等开的方子,前几日气冲病灶,自然症候也会更严重些……不过静心调养一段时日,多加滋补,应当也该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