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林鹤时看?着她呆呆的眼神, 怒其不争道:“看我作甚?你要是没时间管,我替你将他们赶出去,这个月的月钱都不用给了, 省下?来的还?能多给你买些续命的参汤来。”
他斜睨她一眼, 阴阳怪气道:“免得不知何时就倒在书案前, 给我留下?个苛责弟子,让人活活累死的名声。”
祝卿若被暗戳戳嘲讽了一番也不生气, 从呆滞中抽身,顶着夫子的死亡凝视为晓晓她们解释道:“她们有自己的任务...”
林鹤时却不听她狡辩, “什?么任务有?你重要?眼见主上身子一点点熬坏了她们还?要守着那些‘任务’, 这般死板、不知变通的手下?也无甚用处,还?是全辞了, 我再去给你找些好的来。”
说来说去, 还?是要将人都赶走。
祝卿若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是往日含蓄的浅笑, 张唇露齿,颇为放肆。
林鹤时听到她的笑声,皱紧眉头:“笑什?么?是赞同我的说法,要将人赶出去了?还?是开始后怕, 觉得参汤喝少了, 还?要再来几碗?”
祝卿若笑着摇头, “非也,非也。”
她仰头对上林鹤时的视线, 面带揶揄道:“我是笑夫子不愧是夫子, 安慰人都这么拐弯抹角的。”
林鹤时脸上神情没有?变化, 依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刚要说些什?么反驳她, 就?见眼前人微微仰头,温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声对他道:“谢谢夫子。”
林鹤时反驳的话堵在了嘴边,忽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静静仰头看?他,他也沉默着与她对视。
书房内霎时静谧无声,只?有?晚间的清风透过窗缝,拂过书页的沙沙声。
看?着看?着,林鹤时眼中严肃之意渐渐被温和暖意取代?,他侧过脸,掩饰唇边的笑意。
祝卿若没有?低头回避,弯眉笑了起来,她微微偏头,“所?以夫子九年来第一次离开雾照山的区域,只?是为了来安慰学生吗?”
林鹤时垂首看?她,微一挑眉,等她的下?言。
祝卿若看?他神情就?知自己没有?猜错,她笑道:“既然夫子认为我该将事务分给别人一起做,正好夫子在此,不若就?做这个为我分忧之人?”
林鹤时掸了掸衣袖,神色骄矜道:“从来都是夫子给学生布置功课,到你我这,怎地还?要我给你分忧?”
祝卿若叹了口气,苦恼地看?向桌上的诸多信件,“好吧,那我就?自己...”
林鹤时眼见她要改口,脸色变了几番,什?么也没说,只?将她手底下?的信件夺了大?半。
祝卿若压住唇角,假装疑惑地抬头望去,“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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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她询问的眼神,林鹤时正色整理信件,“既然你相求,做夫子的也不好眼睁睁看?着学生累死在案牍上,这些日子,我便帮帮你。”
祝卿若眼含笑意,“夫子不要我赶晓晓她们走了?”
林鹤时一顿,眼神略有?些飘忽,祝卿若对他为何表现?心?知肚明,先前被堵在嘴边的解释顺其自然吐露出口:“她们如今并不只?是我的侍女,身上都担着许多要事,此次出门我没带上她们也是因?为她们不得空而非躲懒。”
她想到她晕倒第二日门口便多了许多关怀的声音,心?底愈发柔软,“在做好自己的事的同时,还?抽时间想方?设法为我调养身体,再没有?比她们更好的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鹤时来此就?是因?为晓晓传信告知,怎么会真的让她把人赶出去,就?是一个为她分担事务的借口罢了。
看?见祝卿若眉眼处的温柔,林鹤时心?下?微叹,幸好眼前人真真切切的女子无疑,否则看?她对晓晓岁岁的态度,不难怀疑后宫预定?的位置又要多两个了。
这荒唐的想法只?在他心?中划过一瞬,随即便若无其事道:“既然她们各有?要事,也不好现?在就?赶出去,我找的人短时间内也无法完全适应。就?再给她们一次机会,若下?回再如此两头顾不上,你可不能再顾念旧情。”
祝卿若笑着应下?,敏锐地捕捉到林鹤时话中的关键词,“夫子找的人?”
林鹤时见她在此混乱之际也能保持敏锐的感知,欣慰之余又不免怜惜,垂眸隐下?眼底情绪,解释道:“青州云麓书院前段时间遭了寇,当地官府却因?兵力懈怠救助不利至多名学子受伤,也不愿将此事上报朝廷令其州内情况泄露。”
祝卿若皱紧眉头,“连学子圣地都无力护住,青州兵力可想而知。”
对于林鹤时后半句,祝卿若则是摇头道:“州内自治之果,这青州州牧怕也是前任景州牧之流,担忧自身官位,舍弃不掉泼天权柄,只?将坏事捂在州内。无力还?击追剿,又不愿请朝廷帮助,如此做派,恐怕书院内已怨声载道。”
林鹤时勾唇道:“猜得不错,不止书院内,连青州城内也多对此事议论纷纷。”
祝卿若点头道:“是了,若青州牧不思解围之法,始终这般捂嘴,受到民声反噬是迟早的事。”
“不过...”她看?向林鹤时,“青州牧既不愿此事传出青州,自是下?了封口令的,夫子又是如何得知?”
林鹤时解释道:“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我有?位师兄在云麓书院做夫子,院内学子也多是他的学生。学生伤亡他本就?伤心?激愤,青州牧不作为甚至强行捂嘴之举更是令他愤怒不已,前些日子传信问我周围州府可有?合适的地方?,他打算另开一处云麓书院。”
祝卿若凝视林鹤时的眼,能将云麓书院另开一处,恐怕夫子这位师兄也不仅仅是书院里?的夫子。
这想法在祝卿若脑中划过,很快就?落入深处,联想到夫子刚才所?说为她找的人,开口道:“夫子是想将书院落在景州,为我所?用?”
林鹤时颔首。
听到这话祝卿若脸色却并不轻松,“受过正统儒家?思想教育的学子,学的是忠君爱国,尊的是君臣纲纪,怎会甘心?为我一女子所?用?又怎可能抛下?从小学习的理念随我做反贼?”
林鹤时将信件卷起,轻轻敲了下?祝卿若的头,“我也学的是儒道,怎么我就?甘心?为你所?用,随你做反贼了?”
虽然不痛,但?祝卿若也随之捂住额头,真诚道:“夫子自是与旁人不同。”
林鹤时被她这动作逗笑了,“哦?如何不同?”
祝卿若道:“夫子不因?身份高?低对人有?别,也不会随意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就?连刚结识时听到我离经叛道的请求也只?是感叹一瞬,并未觉得我以女子之身想要登顶尊位是痴心?妄想,甚至会因?为担忧这条道太过艰险,多番苦心?教导我为君之道。如今更是离开隐居多年的雾照山,特来助我行事。”
“我陷入执拗,是夫子教我道理,令我走出阴霾。我见识有?缺,是夫子为我讲经授课,助我掌控手下?之人。我缺少人才,夫子更是为我谋划,意欲得到天下?第一书院的助力。”
女子虽面色微白,眼底却始终神采奕奕,格外认真地与他说:“夫子是真正的君子,这样的人我能遇到一个已经是侥幸,怎可贪心?求来更多?”
林鹤时佯装的夫子气势在她诚挚执着的眼神下?一分分溃败,颇为艰难地从她脸上移开了视线。
“你...”他刚张唇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样,只?好轻咳两声以作掩饰,“咳...你的夸赞我就?收下?了,但?我提起云麓书院并非你所?想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