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是明晃晃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她逃避不了。这个问题,她迟早是要去面对的。
心事一直藏在心中不同旁人诉说,其实傅灿也不舒服。所以,既然此番被问起,傅灿也有顺势就同秋穗倾诉的意思。
又再沉默一瞬后,傅灿这才说:“卢大哥对我的心意,我如今也是知道了的。虽然他从没直白的说出来过,但他这几个月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拂,我心中明白。再回头去细想,当年我还在深宫里当贵妃时,他那时候就应该是全心全意在为我了。这样一想,他曾经那‘克妻’的名声,想必多半也是人为的。只要一想到他默默为我做的这些,我心中就十分愧疚。我不是没想过同他在一起,只是我怕如今的这种想法只是因为愧疚,是因为想感恩,而不是真的喜欢。我怕等过了这阵子,等我冷静下来后再细想,又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到那时候,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所以阿姊是想着,先不戳破这层关系,就先这样相处着。你想看看等日子久了,自己心意是不是还坚定,是吗?”
“嗯。”傅灿点头,也又再说出了自己的另外一个担忧之处,“而且,我也怕……”怕人心易变,日后卢大哥一旦得到后,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变。不是她不相信他,只是她经历过这样的感情变故,她有点不敢再相信爱情了。
像当年,她同萧奕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何等的相爱。那时候,她相信他是对自己有绝对的热情的。可最终,他不还是拗不过他的生母,娶了季家表姐为正妃吗?
再后来,他不还是移情别恋,爱上了宸妃吗?
他承诺过定会给她正妻之位,他没能做到。他承诺过此生只会爱她一人,他也很快又变心了。
不知道是他善变,还是天下男人都如此善变。
如今好不易逃脱升天,有点自己的生活在,她畏惧再陷入到另外一段感情中去。因为怕最终仍是失去,所以,干脆连进入都不要了。
就这样自由自在的一个人,又有何不好呢?
“阿姊怕什么?”秋穗见她话说了一半又停住了,她虽没听到她亲自说出口,但凭她也同为女人,秋穗多少能猜出一些来。
秋穗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傅灿的手,轻声问她:“阿姊是怕卢大哥最终也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傅灿惊讶于秋穗竟懂她的心,不免抬眸朝她望去一眼。最终倒也没瞒着,只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秋穗明白她的这种患得患失,女人的情感细腻,若是不能想得开些,一不小心就容易受伤。何况,阿姊又是这般重情义的一个女人。
但秋穗觉得,人生在世,男女情爱、甚至是夫妻间的感情,说起来极重要,但却又不是最重要的。至少,这种关系和感情,不能超越了自己。任何时候,我们都该好好保护自己,尽力去不让自己受到伤害,或是受到的伤害小一些。
秋穗自幼卖身为奴,虽说侯府里主家待她极不错,但身为奴婢,她受过的冷眼和怠慢还是不少的。
因成长环境不一样,所以秋穗同傅灿对人生的观念也是不同的。秋穗冷静睿智,她极理智,从不会让自己陷到不该有的困境中去。
就比如说虽然她如今夫妻感情和睦,你侬我侬,十分恩爱。但其实她心中也有一道防御在的,她会好好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但若是哪日他真的变心了,她也会理智对待这个结果。到那时候,她会把自己生活的重心放去别处,不至于会因为失去了一段感情、甚至是婚姻,就郁郁寡欢,变得自己不再是自己。
任何时候,她都会想尽法子让自己快乐的活着。
秋穗想开导傅灿,所以她耐心的同她说:“阿姊觉得人的一生中,什么是最重要的呢?”
傅灿又是一愣,显然她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的。重要的东西很多,又有哪件最重要呢?
从前她觉得萧奕最重要,可如今……
秋穗见她不说话,便知道她是为难了,于是没等她回答,又自己说起来:“任何时候,当然都是自己最重要的。只要先爱自己,才会去爱别人。若一个人让你不开心了,让你失望、难过了,那就说明这个人他不是你的良人,我们不必为了这样的人惩罚自己,闹得自己伤心又伤身。”没错,秋穗这里说的就是天子萧奕。
但对卢墨渊,秋穗则又说:“卢大哥能一心守着阿姊十多年,其神情可想而知。我知道阿姊怕日后卢大哥也会变成那样的人,但且不说他日后会不会变,就算变了,变成再不是如今的卢大哥了,那阿姊也可以随时离开他啊。我是觉得,不必太过于想着日后会如何,若是阿姊如今觉得卢大哥好,可以给他一个机会的。日后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又说不准日后阿姊同卢大哥会一辈子都和和美美呢?阿姊觉得好的是现在的卢大哥,若日后他变了,就不是阿姊喜欢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卢大哥了,届时离开,我举双手赞成。”
傅灿听完后,诧异又吃惊的看向秋穗:“你小小年纪的,怎的将人生看得如此之透?”秋穗的这一番言论,让她想到了季皇后。不,秋娘是要比季皇后还要通透些的。
季皇后之所以能做到如今这样,是因为她心中压根不爱萧奕。若她爱,怕也未必会如此清透。
但秋娘不一样啊,秋娘夫妻和睦幸福,她竟也像是遭过情伤的模样。
秋穗说:“可能同自幼的成长环境有关吧,我从小就卖身进了侯府,虽说老太太待我极好,但新进府的时候,难免也会受嬷嬷们和一些资历深的婢女苛待。这种情况下讨生活,难免就会看透很多事。我想的是,好时就好好珍惜,我会倾尽所有去爱,若将来真有一日不好了,那也好聚好散,这样也不枉曾经深深好过一场。”
第一百二十章
秋穗的一番见地,深深震撼到了傅灿。她也会顺着秋穗所说的去想,然后越想越觉得,为何不能呢?
从前她就是太固执了,才会陷得太深。但其实如今回头再看,不免也会觉得曾经的自己太傻太傻了。
将对萧奕的感情看得实在是太重,以至于忽略了很多别的。比如说,最先忽略的就是自己,然后是一双儿女,是家中父母兄、弟。
可以说,她长到如今这么大,对不起所有人都没有对不起萧奕过。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痴痴不忘呢?
感情……说起来重要,但也并非很重要。就像秋娘说的,当有时,以一颗真心相待就好,尽量真诚一些,而若日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彼此感情淡了,再抽身而出也不迟啊。
卢大哥一心为她,又等了她这么多年,既如今她也对他有点异样的感情,那为何还要瞻前顾后躲躲闪闪呢?
傅灿可能做不到立刻就去找卢墨渊,但至少秋穗的一席话,是让她打开了心结,至少是迈开了第一步。
不会再过多的徘徊和纠结,她愿意去尝试。
晚上傅灼回来后,小夫妇二人又温存到深夜搂在一起夜谈时,秋穗主动提起了此事:“对了,今日寻了个机会,我去劝阿姊了。”
傅灼对长姊傅灿的事十分关心,本来在闭目养神,回味着方才的事儿,但听到妻子说找阿姊谈过了,傅灼立刻睁开了双眼问:“阿姊怎么说的?”
秋穗道:“阿姊……其实顾虑挺多的,她虽然现在性格开朗了很多,但毕竟之前被伤害得太深。所以,如今再面对卢大哥时,她会有些畏缩,不敢大胆的迈入到其中去。还有,她也怕如今只是因为感动才对卢大哥生了好感的,怕日子久了后才发现原来这只是感恩而不是爱。同样身为女人,阿姊的畏惧和彷徨,我能明白。我劝了劝她,她应该是听进去一些了。只是这种事情不能急,还是得慢慢来。”
“你怎么劝的?”傅灼很感兴趣,他想知道妻子同阿姊都说了些什么。
但秋穗劝傅灿的那些话,她是肯定不会告诉丈夫的。其实说起来,她的那些想法可能会有些冷情的,有些过于理智了。如今二人如胶似漆的,若泼他这样一盆冷水,他心里肯定要不高兴。
所以,秋穗轻咽了咽口水后,才含糊其辞说:“也没怎么劝,就是……这是女孩子间的秘密,你问来做什么?”
傅灼笑望着她,情不自禁抬手抚了抚她鬓发,然后赞美之词脱口而出:“就是觉得我娘子越来越厉害,什么都好,什么事都办得来。你怎么就这么好呢?嗯?”说着,又挨了过去,鼻息喷洒在秋穗脖颈处,热热的,弄得秋穗痒痒的,秋穗嫌痒,笑着稍稍避开了些,但傅灼却没有收手之意,越发紧靠了过去,“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
一边说,一边手顺着被褥又往上抬了去,于柔软之处辗转流连。
秋穗也渐渐又有些受不了了,她仰起脖子闭上双眼,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夫君,我……我喜欢你。”情到浓时,她也丝毫不掩藏的自己最真实的情绪。爱他,她会主动说出口来,让他知道。
又是一夜鱼水欢,因为太过折腾,以至于次日二人难得起得迟了些。
秋穗把新研究出来的月饼拿去各大酒楼兜售,情况颇为不错。紧接着,便有酒楼的人寻摸过来,想着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花一笔钱就彻底买断了秋穗的食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