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一点点漫上心头。她背靠着冰冷滑腻的石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冷,好?冷……不仅是身体上的寒冷,更是心头的冰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叔为什么?要背叛神医谷?那个昆戈的二王子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控制了神医谷多久?师父……师父他真的遇害了吗?还?有多少弟子活着?他们被关在哪里?
无数个问题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巨大的恐惧和对未知的担忧几乎要将她吞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开锁声。
崔韫枝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戒备地盯紧那扇门。
门被推开一条窄缝,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侧身挤了进来,又迅速将门掩上大半。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穿着神医谷外门弟子的灰色短打?衣衫,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看不出内容的糊状食物和一个馒头。
那少年低着头,不敢看崔韫枝,将托盘轻轻放在门口的地上,就想?转身退出去。
“等等!”崔韫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少年的身形猛地一僵,脚步顿住了,头垂得更低。
崔韫枝认出了他,是常在药圃帮忙的一个外门弟子,叫……好?像叫石豆,性子有些怯懦,但?以前干活还?算踏实。
“石豆?”崔韫枝试探着叫出他的名字。
那少年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飞快地抬眼瞥了崔韫枝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羞愧和恐惧:“崔、崔姑娘……”
崔韫枝看着他这副模样,立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那股因背叛而燃起的怒火,又被一种复杂的悲哀压了下?去。
看来谷中确实有相当一部分?人,或是被胁迫,或是被利诱,已经?倒向了柳清源。
她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虚弱和无助:“我现在不想?追究别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告诉我,”她紧紧盯着石豆,不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这谷里……除了我,还?有别的活人吗?”
石豆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了什么?赎罪的机会,连忙点头,声音急促而低微:“有的!有的!崔姑娘!谷里……谷里还?有不少人活着!都、都被关在其他地方……”
这个消息如微光一般,瞬间人崔韫枝生出了些气?力。
她心脏狂跳,趁热打?铁,循循善诱地继续问,声音放得更缓:“好?……好?……谢谢你告诉我。那……你能不能再告诉我,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师父……谷主他老人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问出最?后这句话时,声音忍不住带上了一丝颤抖。
石豆的脸上露出了极其挣扎和恐惧的神色,他不安地搓着手,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似乎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他才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猛地抬头看了崔韫枝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语速极快地说道?:
“崔姑娘……我、我不能说太多!柳师叔他们看得紧……谷主他……谷主他老人家已经?……已经?遇害了……”他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但?、但?谷里真的还?有别的活口!我、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您……您快吃点东西?吧!”
说完,他像是怕极了再待下?去会泄露更多,或者说怕自己?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和恐惧,猛地将地上的托盘往崔韫枝的方向又推了推,然后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转身拉开门,飞快地窜了出去,厚重的木门再次“哐当”一声被从外面锁死。
石豆走了,但?他留下?的话却雨点一样,滴答、滴答,砸在崔韫枝心上。
师父……真的已经?不在了……
尽管早有猜测,但?被证实的那一刻,巨大的悲痛还?是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眼前一阵发黑,温热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哭出声来。
不能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石豆说了,还?有很多人活着!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想?办法出去,找到他们!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精神。她抹去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重新打?起精神,忍着高烧带来的眩晕和浑身酸痛,开始更仔细地探查这间囚室。墙壁、地面、天?花板、那扇门……她一寸寸地摸索敲打?,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薄弱点或机关。
但?结果?令人绝望。这石室坚固得超乎想?象,墙面和地面都是实心的岩石,那扇门厚重无比,门轴似乎都在外面。
唯一的通风口高不可攀,且狭窄得连一只猫都钻不出去。她的心,随着探查的深入,一点点沉入了谷底。力气?也在高烧和绝望的消耗下?迅速流失……
她颓然地靠坐在墙根,呼吸急促,脸颊烧得通红,意识又开始有些模糊。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就要这样困死在这里?
就在她昏昏沉沉、几乎要被病热和绝望彻底吞噬之时
“砰!”
一声巨大的、粗暴的撞击声猛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门锁被砸开的刺耳金属断裂声。
那扇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重重撞在内侧的石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石室都仿佛随之震动。
崔韫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脏骤停,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方才那个送饭的少年石豆,此刻竟被人像丢破麻袋一样,狠狠一脚踹了进来,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蜷缩着不敢动弹。
门口,柳清源那张伪善的脸此刻彻底扭曲,充满了气?急败坏的狰狞。他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在崔韫枝身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笑声,盯着她看了良久,那眼神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洞来。
最?后,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咧开,勾出一抹淬毒般的笑容,对着身后挥了挥手,声音嘶哑而亢奋:
“去!把咱们尊贵的殿下?请出来!”他特意加重了“殿下?”两个字,充满了恶意的嘲弄,“让她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好?去见她那位千里迢迢赶来送死的好?情郎!哈哈哈哈!”
情郎?
沈照山……他来了?
崔韫枝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他怎么?就真的来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两个身材高大、面目阴沉、穿着不属于神医谷服饰的壮汉应声而入,径直朝着崔韫枝走来,伸手就要来抓她。
崔韫枝心中惊涛骇浪,但?越是危急关头,她骨子里那份骄傲就越发凸显。
她强撑着虚软的身体,猛地往旁边一侧身,避开了那令人作呕的触碰,尽管这个动作让她一阵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稳。
崔韫枝挺直了脊背,尽管脸色苍白,发丝凌乱,衣衫狼狈,但?那双看向柳清源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声音虽然沙哑,却清晰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