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纷飞,三道穿着夜行衣的身影缓缓踏了进来。
孙兴才的魂儿都吓飞了一半!借着门外廊下摇曳的灯笼光,指着面前来人,声音都变了调:“黑子的人?”
站在孙兴才面前的是张猛。因为张猛平常不怎么现身,少有人认识他。
最后面拿着横刀的才是小北,只是跟着前面两人,好像个不起眼的同伙儿。孙兴才自然没注意到她,只是对着为首蒙面的张猛连连拱手,声音带着刻意的亲:“误会!天大的误会!黑子兄弟?是黑子兄弟派你们来的吧?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啊!快把家伙收起来,吓死本官了!前几日那活儿干得漂亮!干净利落!本官正备下厚礼,准备明日亲自送去给黑子兄弟和大当家的呢!”
他喋喋不休,用“黑子”的名头套近乎,以为这是黑子派来“联络”或“讨赏”的亡命徒。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张猛那双眼里的是漠然和杀意,只冷冷地注视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孙兴才,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第75章 云信镖局
不是黑子的人!
这个认知让他如坠冰窟!
张猛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冰冷地指向书房内侧墙上悬挂的一幅《春日山》。
孙兴才脸色煞白如纸,冷汗顺着额头往下落。
那是他藏匿最重要财货和密件的暗库入口!对方怎么知道?!
“好汉…好汉饶命!银子...银子好说...”孙兴才还想挣扎。
张猛的陌刀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微微用力,颈上就出了血痕。
孙兴才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死亡的恐惧彻底碾碎了他所有侥幸。
“开...开...我开!”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幅画前,手指哆嗦着在画轴不起眼的雕花处连按数下。
沉重的书架连同后面的墙壁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
里面珠光宝气,成捆的银票堆积如山,更有几口上了重锁的樟木箱子。
身后王五眼中凶光一闪,大手一挥:“搬!”
门外瞬间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汉子,直接拿着麻袋进去了。麻袋抖开,金银珠宝都被扫进了麻袋里。
孙兴才眼睁睁看着自己半辈子搜刮的心血被洗劫一空,心肝脾肺肾都在滴血,却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死死盯着那玄衣首领,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下一剑就钉在自己脑门上。
小北的目光却越过那些黄白之物,落在了角落里一口不起眼、贴着“旧档”封条的小箱子上。王五会意,上前一刀劈开铜锁。
箱内并非金银,而是账册和几个厚厚的本子,封面上赫然标注着“漕运军需原始支用签押存根(壬寅年-乙巳年)”、“河工耗材采买实录”、“青州府库-漕粮转运湿损核销底单”!
正是伪造亏空、转移脏银的关键物证!也是孙兴才勾连青州、坐实李章一党漕运巨贪的铁证!
小北眼中寒芒一闪,亲自上前,将账册和空白公文尽数收入防水油布袋中,贴身藏好。
不过半盏茶功夫,几个麻袋已塞得满满当当。王五打了个手势,众人迅速撤出暗库。
屋子里又只剩下三人,张猛走到瘫软如泥的孙兴才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孙兴才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好汉...好汉饶命!银子...都拿去吧...只求留小的一条狗命...”
张猛缓缓弯腰,凑近孙兴才的耳边。
隔着蒙面巾,孙兴才能感受到气息喷在耳廓上,他浑身汗毛倒竖。
一个低沉嘶哑、带着彻骨寒意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膜:
“李相...问你好。”
孙兴才如遭雷击,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李相?李章?!这…这怎么可能?!是李相派人来黑吃黑?!灭口?!
没等他回过神,后颈猛地遭到一记重击!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张猛收回手,看也没看瘫倒在地的知府大人。王五身体也一下就放松了起来:“靠,装深沉真累。队将,非得说这些干啥,直接宰了算了。”
“杀了,怎么让他和李章狗咬狗?”小北转身:“走了!”
扬州行辕的烛火摇曳,映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账册和几口敞开的沉重木箱。
王五独眼放光,蒲扇般的大手抓起一把金锭掂量,沉甸甸的压手感让他咧开嘴:“队将!这下可好了!养他娘的三千精兵都够使唤一年!看谁还敢卡咱们的脖子!”
小北却只垂眸看着摊开的账本::“坐吃山空。金山银海,也有尽时。”
王五一愣,笑容僵在脸上:“那...那咋办?”
窗外,运河方向隐约传来纤夫们的号子,如同这腐朽世道的哀鸣。
“水匪闹得这般凶,富户豪商寝食难安。”
她抬眼:“王五,明日去寻城中最好的临水铺面,挂匾,‘云信镖局’。”
“云信?”“王五挠头:“队将,这名字…听着有点虚啊。”
“再说....咱护送谁去?这节骨眼上,谁信得过一个新开的铺子?”
“匾,要写上:主营护航。保人、保货、保财路畅通。”小北合上账本:“乱世求生,走投无路者,自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