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张福安试探着开口,“要不……老奴寻个机会,与尚宫稍稍言明陛下的心意?尚宫年纪尚轻,于男女之情上或许懵懂,许多事情,怕是尚未想得明白……”
“不必。”萧烬打断他,目光恢复了几分帝王的冷静与深沉,“再等等……朕还有一件事,未曾做完。”
“是,老奴明白。”张福安不再多言。
萧烬顿了顿,转而问道:“近日宫中关于朕眼盲、夜半狂性大发乃至杀人的流言,可是传得沸沸扬扬了?”
张福安头垂得更低:“……是,陛下。流言甚嚣尘上,恐已传出宫外。老奴办事不力,这就加派人手,务必查出源头,彻底平息此事!”
“不必。”萧烬抬手制止,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明日一早,朕要亲率文武百官,迎云国公与白齐尚书凯旋。你多挑选几名机灵稳妥的内侍,明日紧随朕左右,务必‘伺候’周到。”
张福安心头一紧陛下这是要坐实流言,继续演下去?
他不敢多问,只得恭敬应下:“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
翌日,天尚未亮,寒风凛冽。
云国公云峰与兵部尚书白齐率领十万京营大军凯旋而归,旌旗招展,军容肃整。
萧烬身着繁复隆重的朝服,天未明便率领文武百官于宫门外相迎。
云昭领着六局女官、宫女及内侍,依制静立于皇帝龙辇的右侧后方。依照礼法,左侧为尊,且她们身为后宫女子,能在此观礼已是恩典。
若非今日凯旋的主帅是云昭之父,她甚至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云昭站在人群中,远远望着那道熟悉却又因距离而模糊的伟岸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晋王与秦王分立于皇帝左右稍前的位置,萧家三兄弟皆身姿挺拔,龙章凤姿,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皇帝朗声诵读早已拟好的嘉奖诏书,声音透过寒冷的空气传开。
随后,又率领众臣前往太庙祭告祖先。
这一切的流程,六局与礼部早已忙碌筹备了十余日,力求每一个环节都完美无瑕,不容有失。
然而,就在太庙祭祖,步上石阶之时,意外发生了萧烬脚下似乎一个不稳,竟再次踉跄摔倒!
七八名内侍惊慌失措地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慌忙将他搀扶起来。
萧烬面露些许痛苦之色,却摆了摆手,坚持着在内侍的簇拥下,完成了剩余的祭祖仪式。
这一幕,被所有在场的文武百官及宫人尽收眼底。
第100章 皇帝在太庙摔了一跤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看到了吗?陛下上台阶都需人搀扶,显然是真看不清了……”
“听闻每至夜半便狂性大发,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新封的那位蕴才人,据说容貌与陛下生母先赵贵妃极为相似……”
“陛下讳疾忌医,太医院无人敢声张,只怕病情……比想象的更重啊……”
云昭静默地矗立于人群之中,将这些议论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被内侍紧紧围护着的明黄色身影上,他眼中的焦距似乎确实有些涣散……
就在这时,她听到萧烬的声音传来,清晰地点到了她的名字:“云昭。”
云昭立刻敛神,出列行礼:“臣在。”
萧烬的目光似乎努力想聚焦在她身上,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平淡:“你父亲今日凯旋,朕特许你出宫,回府团聚。宫门落锁之前,记得回宫即可。”
“臣,谢陛下隆恩!”云昭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恭敬谢恩。
仪式一结束,她便提起裙摆,朝着云家亲眷所在的方向快步小跑而去,将那所有的流言蜚语与纷扰算计暂时抛在了身后。
萧烬的手稳稳地搭在张福安的手臂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片刻后,才转向礼部与内廷各局官员,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仪:“庆功宴定于三日后举行。一应事宜,交由礼部协同六局及早着手筹备,不得有误!”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应道。
云昭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穿过人群,扑向了那道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身影,一头扎进父亲宽阔坚实的怀抱,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爹爹!您可安好?可有受伤?一切可还顺利?”
云国公云崇山征战沙场多年,早已练就铁石心肠,此刻却被女儿这全然依赖的一声呼唤激得眼眶发红。
他大手轻拍着女儿的脊背,声音浑厚带着安抚的力量:“傻丫头,瞧你说的,若是不顺利,爹爹怎能这般快就站在你面前?带兵打仗可是爹爹的老本行,放心,一切安好。”
一旁的母亲赵元英看着父女相拥的场景,也不禁感慨拭泪:“好了好了,总算是一家团聚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行回府再叙。”
云峰早已命人将马车赶来。一家人登上马车,将宫门口的喧嚣与探究目光隔绝在外,车厢内洋溢着久别重逢的温馨与喜悦。
回到府中,稍事歇息后,话题自然转到了云峰的婚事上。云崇山捋着短须,神色间颇为满意:“成山伯虽在朝堂上不甚得意,但陈家世代清流,家风严谨敦厚,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只是听闻他家那位大姑娘先前一直抱病在庄子上休养,如今身体可大好了?”
云峰面对父亲,神色坦然,低声解释道:“回父亲,她本无大病。当初……是为了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为等儿子回来,才借口在庄子上静养。如今儿子回来了,便想……带她一同北上。”
云崇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赞许,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个有主意、肯用心的好孩子。只是这样一来,倒是委屈她了。聘礼可都按礼数送到了?”
“均已按礼备齐送去。只是婚礼仓促,怕是……”云峰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云崇山摆摆手,语气果断:“无妨。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这份情谊,为父记下了,明日我便亲自去成山伯府上拜会,当面致谢,绝不会让人轻看了我们家未来的媳妇。”
叙完家事,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近日宫中甚嚣尘上的流言。云昭轻叹一声,眉宇间染上忧色:“那个宫女……确实被册封为才人,容貌与先帝时的赵贵妃确有几分相似。”
母亲赵元英最关心的却是女儿的安危,她拉住云昭的手,急切问道:“那些娘都不管,娘只问你,陛下他……半夜发疯杀人,可是真的?你在宫中,可有受到惊吓?”
云昭反握住母亲的手,宽慰道:“阿娘放心,那都是以讹传讹的荒唐话。陛下……他早年困于冷宫,受过不少磨难,心中留下了些阴影,偶尔夜间会有梦魇惊悸之症,但绝未真正伤及人命,更不曾波及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