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吗?是不是很痛?很绝望吧?”她说的很用力,透出无尽的哀伤,“你又知我多痛苦?你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论残忍,比得过你们吗?我走到哪你们杀到哪,几次杀我不成又设计陷害我,不惜用万千百姓的性命,现在又害死了我的爱人,你们的目的不就是杀我不成便要逼疯我吗?成全你们,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越说越激动,忘了尊称,开始自称我。滴滴鲜血从脸上缓缓滑落,留下一行红色的痕迹,最后渗入唇齿间,腥甜的味道更加刺激她的神经,越来越喜怒无常的她根本无法维持那份沉着,她只想杀更多的人。
眨眼的功夫,最后一位大内侍卫被斩下头颅,所有嫔妃被杀死,皇宫内的活人只剩皇帝和几位王公大臣。太和帝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方太后,纵然他是皇帝,也对这样的惨状久久不能回神。
“蓝!君!诺!”
“说!你们因何要三番五次刺杀本宫,研究冰蟾到底有什么目的,最好如实相告,不然的话。”苏娘顿了顿,随后用复合弓对准了方御史,“方大人想必见识过这把弓的威力,此弓名为复合弓,速度快,射程远,配上本宫命人专门打造的箭头,比起刀枪之类容易造成大面积贯穿伤迅速致死,这种箭头伤口小,中箭者会因为身体活动带动箭头割破每一寸内脏,死状往往极其凄惨,方大人要不要试试?”
“你个妖女!”
“死到临头还嘴硬,说,本宫没有耐心。”
大殿内忽然响起极为阴森古怪的笑声,低沉的笑声尾音挑起,夹杂着细微的刺耳声音,类似咯咯咯的摩擦声,听起来好似在笑,又好似在哭。
方御史头发凌乱,几缕发丝从额前落下遮住了下方的赤红双目,他的颌骨细微活动着,牙齿来回摩擦,正是如此才会发出那种瘆人的咯咯咯声,若只看他的嘴是在笑,可往上看,他的眼神又平静异常。
苏轻舟皱眉,这老头干什么呢,死到临头莫不是疯了。
“方勉!”
“聪明一辈子,怎的到了最后你却这么糊涂。”方御史忽然大笑起来。
“什么意思?”苏娘眉头直皱。
方御史笑的更加放肆了,未几,他的眼角竟然流出了些许晶莹,“我方勉虽爱占便宜,但自问是忠烈之人,不过是奉命行事却落得如此下场,可笑可笑。”他忽然扑向了苏娘,苏影连忙挡去。
噗!
剑贯穿肉体,鲜血喷涌而出,方勉一咬牙,就着苏影的剑直接一捅到底,他双眼瞪着,眼白里面全是血丝,但是谁都能看到他眼底的一丝不甘。
苏娘欲要躲开,方御史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她,“你也不想想,能够直接对一国皇后下手,还能得到冰蟾这种南疆都闻所未闻的毒,更能得到边疆军方的许可,就连权倾朝野的苏家都不清楚能不能做到,你为何会觉得我这个御史大夫能做到,更别提当初仅仅是皇子的太和吧。”
苏娘瞳孔紧缩,身体一僵,心底陡然冒出的猜测在方御史讽刺的笑中得到了证实,见那张嘴就要把猜测说出来,她仓促反驳,“你给我住嘴!”
纵然她一惯冷静自持,现在却害怕这个真相浮出水面,这样她的过往岂不是……她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接受。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又怎会逃得过老狐狸的眼,方御史激动的咆哮起来,指着龙椅,“是皇帝,皇权至上把所有人都变成了伥鬼。登基前他不过是个少年,与苏皇后是结发夫妻,不乏真情实意,登基后就不同了。因着忌惮苏家势大,可笑一国之君想出如此龌龊的技俩,他找到了当初仅仅是礼部侍郎的老夫,他提拔了老夫,提拔了方家的门第,而方家也成了他手中最顺手的剑。身为一国之君该礼义仁智,脏手的活自然不干,所以需要方家这样的影子。”
“可是他料错了,中了冰蟾的苏皇后依旧诞下了子嗣,老夫曾不止一次偷偷听见过他感慨还好你是个坤泽,他可以极尽去宠爱你,弥补心底那份罪恶感。你知道你为何取名君诺吗?他又为何毫无底线宠你?这都是做给苏家看的,他就是一个虚伪,自私,自卑又自傲的小人!他甚至不放心给老夫全家都下了冰蟾,而你,你本身就是他一世英名最见不得光的污点。”
“不可能,这不可能。”苏娘根本不信,她是那个男人一手带大的,那些宠爱与纵容恍如昨日,他是那么的疼她,那么的惯她,教会了她许多道理,难道都是骗她的?
“皇姐不知道吧,父皇驾崩前就已经决定由我继位,你知道为什么是我吗?因为我的母妃只是一介宫女,可笑到根本无需忌惮。之所以让你带走影卫,不过是打算借你之手让朝中士族成敌对之势,你我皆是棋子,你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太和帝也激动的不再自称朕,或许,这种局面就是他们的父皇想看的,他放任孩子互相厮杀,不管最后谁胜出,都可以达到让士族两败俱伤集中皇权的目的,同时也可以得到最优秀的继承人,稳赚不赔。
“你,你骗我……”苏娘捂着头连连倒退,错乱的脚步说明她的内心正经历着十分激烈的挣扎。
回忆那短暂的十余年,男人对她疼爱有加,有求必应,她沉浸其中,可也隐隐察觉到缺了点什么,可她不明白,也说不上来。但是与姬墨舒在一起之后便隐约明白了,姬墨舒也非常疼她,可一旦触及底线就会严肃的指出来,带着她去与人相处,而这些都是父皇没有教她的。父皇从未教导她如何为人处事,反而纵容她得罪人,让她四处树敌。
恍然间,她抬头,视线正巧对上了不远的龙椅,难道坐上这把椅子人真的会变,会变的六亲不认,父皇这样,太和这样,她也已经不远了,真情化作泡沫与谎言,手刃一切血亲,最后成为麻木的孤家寡人。
这个位置,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笑话,所以他死后也要费尽心思杀了你,又不能叫你知道是他要杀你。他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永远都是天下,是江山社稷。”
“不,不是!”
“公主,别听他的,他在故意刺激你的。”
“骗我,不对。”苏娘忽然跌坐在地,她无助的看向苏轻舟,又看了看苏大夫,“若是骗我,我怎会带着冰蟾而生……”其实她自己本身就是父皇罪行的证据,杀了母后的其实是父皇,害她颠沛流离的也是父皇,害死姬墨舒也是她的父皇。她是父皇的污点,是丑闻,在世的时候他可以极尽宠她,但是去世之后就必须杀了她,让秘密永远埋在地下。
曾想过无数杀她的阴谋诡计,却唯独没有考虑过会是这样的一个可能,她感到被欺骗的愤怒,还有众叛亲离的茫然,她到底……难道她生来就是一个可怜又可笑的人吗?昔日的戏言一语成谶,她以往父皇去世后只有姬墨舒在意她,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只有姬墨舒在意她,而这个唯一在意她的人已经,已经。
太和帝狂笑的样子,方御史气绝倒地的惨状,还有这些明明死到临头居然还能在她这个胜利者面前嚣张的大臣,凭什么,明明是她赢了,可是她却感到强烈的挫败,其实她输了,输的彻底。
“不愿相信就去地底下问个明白吧,父皇早已把右将军的兵力给了朕,你的人马与禁军同归于尽,在百姓眼里你也成了十恶不赦的逆贼,现在右将军已经带着他的三十万大军压境,仅靠这点兵马的你怎么守住京城?你放了朕,朕留你一条全尸,不然朕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唔!”
太和帝得意的话戛然而止,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的看着不知何时逼近他跟前的苏娘,苏娘不知从哪抽出了一把短剑,短剑非常轻薄,薄如蝉翼,方才他根本没有见到这把剑,视线定格在她的腰间,腰封微微鼓起,居然藏在那里……鲜血喷涌而出,喉咙被割破传来吱吱的气流声。
可恶!到死他都死不瞑目。
“叛贼已伏法,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苏娘一甩剑,鲜血在地上留下一片淅沥的痕迹。
皇帝被杀的太过突然,大臣们一脸惊愕,任谁都料不到这位公主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居然这么轻易就把一国之君砍杀了。
他们眼中再次浮现出汹涌惊恐,女人站在中间,双目赤红,鲜血在她的白衣上留下成片的痕迹,一身血迹,却依旧清雅出尘,没有穿红衣,却比穿了红衣更加邪魅,这真是一个狠毒的女人!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女人身上的气息一片死寂,酝酿着什么毁天灭地,让这样的人登上皇位,他们的日子还能过的下去。
“弑君了,她居然弑君!”
“果然是个妖女!”
太和帝残余的一部分势力对着苏娘千夫所指,魏太傅暗骂一群傻子,皇帝已经死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子嗣留下,现在不想着拥戴新帝,还口诛笔伐是嫌命太多吗?她率先带着一众中立的官员跪下,做了一个万福。
“参见新帝。”
“魏太傅,你们!”
“是你们,别带上我。”
原本中立的一派官员墙倒众人推,毫无悬念表示了衷心,苏娘的气息冷的不得了,她看着匍匐跪地的众人,君威节节攀升,环顾着熟悉却又陌生的宫殿,这里冷清,腐朽,残破,明明灯火通明,却感到孤寂斐然。
天上,脑中浮现如此二字,她会如此俯瞰芸芸众生,落个凄苦一生的结局吗?
0123 123 天上
“报告公主,方家的党羽已经尽数诛杀,皇帝留下的势力也依次清剿,不过太子蓝炎逃了。”
“是那伙人吗?”苏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