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夫休息了一阵子便继续乐呵呵的搬麻袋了，姬墨舒干脆走到不远处的茶馆点了一壶茶，若有所思的眺望着不远处忙碌的脚夫。放眼望去，码头上堆积如山全是粮食，什么灾需要用到这么多粮食，越是瞧就越觉得有鬼，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如此观察了几日，可惜的是，她没能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这日再次以喝了一日茶水告终，回到姬府，姬府门可罗雀，姬老爷不日前叮嘱她有空去庄子里陪姬夫人后便终日在商会忙碌，昔日人来人往的姬府眼下形如一座空宅，不说主子，竟是随从半个也无。

姬墨舒站在院子里，一番简单热身之后，她抽出自己专门锻造的短剑，利落的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刚回豫州的时候便找苏大夫瞧过病，这次虽然她毒发了，但好在皇宫条件好，修养的不错，苏大夫叮嘱她务必勤加锻炼身体，不然以后毒发怕是会比一开始辗转病榻的时候还要虚弱，听着着实叫人不敢怠慢。

吸气，提剑，走步，她的剑并非是沉重的巨剑，而是轻薄的短剑，划过的时候会因为风力阻碍而微微弯曲，伴随着柔韧身躯的轻盈舞动，衣袂翻飞，风拂剑影，瞧着竟是比起真正蝶要来的更像一只灵动的蝶。

正当舞的着迷，身后有人轻声一唤。

“是小姐吧？”

专注于舞剑的姬墨舒并未听到，手下的动作越发快，一个干脆利落的回身，剑锋便直逼来人的面门。

来人未见俱意，只随意偏身便轻巧的躲了过去。

姬墨舒见状忙抽手，略显狼狈的站定下来，“你是？”

来人是个年轻女子，面生，她并未见过。

“我是公主的影卫，公主把我们赐给了小姐，以后我们五人便随着小姐了。”女子说完，又有四位年轻女子走了出来，还都是年纪轻轻的天元，不用猜都能想到此举的用意。照着那人惯爱吃醋的性子，朝夕相处的影卫可不能怠慢。

“你们五人都随我？她还挺大方的。”姬墨舒把剑收回剑鞘中，对五位女子抱手施礼，“你们好，叫我姬姑娘就好。”

“姬姑娘，叫我小六，她们五位依次顺位。”

这么说来小六就是主事的，姬墨舒早已司空见惯了，与影卫们互相施礼后，身后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墨舒。”

“苏姐姐？”

来人正是苏轻舟，只有一人，还带着一个酒坛。

“瞧着气色好了许多，看来身体已经大好了罢。”苏轻舟走上前，上下打量着姬墨舒，姬墨舒进京那段时间可谓是让她担心的够呛，好在都是一场虚惊，眼下大家都还活着，已然是万幸。

“苏姐姐就别寒暄了，过来是所为何事？”

“没有什么事，我是过来与你道别的。”

“道别？”

姬墨舒眼中映出苏轻舟坦然轻笑的模样，“宫里传来消息说公主不日后就启程去西北赈灾了，我已经秘密通知蓝羽燕，届时会抽一批人马过来暗中跟随，伺机而动，我便是其中之一。”

虽早已料到苏轻舟会掺和到底，但姬墨舒在脸上闪现一抹惊讶之后，却下意识劝说了起来，“苏姐姐，其实你也可以选择明哲保身的，你有没有想过，一股脑掺和进去，若是兵败，整个苏家都会因此连诛。”话是劝解，可声音很小，不细听都听不清，嘀嘀咕咕的都不知道是在劝苏轻舟还是劝她自己。

苏轻舟倒完全不在意，她拉着姬墨舒走到凉亭下，打开酒坛倒上两碗，“你这话是对我说的？”

“到底是瞒不过苏姐姐。”姬墨舒端起其中一个酒碗，小酌一口，“照着世人崇尚的大义，苏姐姐会不会觉得我不仁不义？”

“从何说起？”苏轻舟也端起剩下的酒碗喝起酒来。

“我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放任她单枪匹马站在庙堂之上与一群狡猾奸诈的老狐狸争斗，而我，只会躲在台下，眼巴巴的望着她柔弱的身子在刀尖上带着镣铐热舞。”这是一直烙印在她心底的郁结，虽然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可就是过不了道德那关，说到底，是她负了她。

“噗！”

听闻她的话，苏轻舟却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姬墨舒侧目，酒意上头让她的小脸有点发红。

“我笑这世间怕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傻子会纠结这种问题。”苏轻舟摇了摇头，姬墨舒还是没有长大，竟是还终日困在这可笑的责任里。

姬墨舒一头雾水，难道不该纠结于此吗？自小便被灌输不可做忘恩负义之徒的准则，苏娘救过她，与她两情相悦，不管是作为苏娘的伴侣还是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天元，她都该勇敢些，这么窝囊怕是会被世人戳脊梁骨戳死。

“世间岂有两相全之法，你想与她同生共死，同时你也放不下你的爹娘，若你想全了爹娘的那份孝心，你就只能负她，有愧疚感恰巧说明了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呐。”苏轻舟拍拍姬墨舒的肩，“若是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若是以后她成了，好好与她重新来过，若是她不能成，至少这世间有你念着她，有人惦记已然比许多在坟头标个姓氏然后泯灭在古今史料长河中的人要强了。”

此话虽然粗俗了些，却字字在理，让人醍醐灌顶。姬墨舒没有接话，她定定的瞧着手中的酒碗，液体中倒映出她的脸，那双眼微垂，有点发红，透过褐色的瞳仁貌似能够瞧见心底那个挣扎的自己。

道理大家都懂，可若真落到头上，又有几人会没有半点触动？

姐妹二人在这一坐就是半日，分别在即，她们破天荒的喝了许多酒，畅言了一番，聊到儿时趣事都免不了露出憨态的笑。姬墨舒听着苏轻舟说的话，望着天边，澄澈的眸子深不见底，如夜半深潭，深邃却意外的映出格外明亮的圆月。

若月亮能寄托相思，希望她的相思能给她好运，让她能平安归来。

两日后，送别苏轻舟后，姬墨舒回府的时候却偶然撞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人影背着麻袋，见到她如过街老鼠，只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屋舍与屋舍之间阴巷中。

出于好奇，她跟了上去。

那个麻袋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该是这几日脚夫搬运的麻袋，这些人，半夜鬼鬼祟祟，竟是偷粮。

赈灾粮都偷，真是一群狗东西。姬墨舒心头想着，见几人全都拐进一条巷子深处，她干脆抽出短剑迎了上去。

“谁？”

“放下你们的东西。”

鬼鬼祟祟的几个人见到姬墨舒又是吓的一阵哆嗦，可瞧见姬墨舒身后空无一人，便又神气起来。

“你是什么人，别怪我们没有事先提醒你，识相的话赶紧离开这里，别多管闲事。”

“若我说我偏要多管闲事呢？”

姬墨舒一点都不害怕，一方面是她还有影卫暗中相护，另一方面则是她注意到对方几个男人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这几个人皮肤黝黑，身材精瘦，被发现后便心虚般抱头鼠窜，估摸着是一群老实本分的农民。

“乡亲们，让她吃点苦头。”

果不其然。见姬墨舒寸步不让，其中一个最为高大的男人开口便直接暴露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