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吵什么吵,还知道这里是朝堂吗?”

“陛下,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眼下公主大难不死,足以说明其气运之高,公主贵为镇国公主,流离失所多年,于情于理陛下都该对公主之事上心。开设宫宴,不仅可以全了公主的思亲之情,也能全了陛下的仁厚之心。”

老臣的话刚落下,方御史便不怀好意起来,“思亲之情是假,想趁机私会公主才是真,尔等怕是有不臣之心吧。”

“你含血喷人。”那人听了立刻涨红了一张老脸,“陛下,方御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只手遮天,公然在圣驾面前诬陷当朝公主,置皇家颜面于何地?望陛下明鉴,不要被小人蒙蔽了圣心。”

“放肆,你的意思是朕听信谗言,亲小人远贤臣不成?”

如此不给皇帝面子估摸着是嫌命太长,可眼前的老臣却好似不撞南墙心不死,竟是不顾龙颜震怒,“陛下,自苏相引荐入朝,老夫已经为官数十载,自问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百姓。若陛下今日要治老臣的罪,以后谁还敢犯颜直谏?苏相告老还乡,眼下方御史及其党羽小人得势,方太后执掌后宫,陛下若还助纣为虐,以后这朝堂是谁说了算?”

“你。”太和帝被戳中了痛处,指着老臣破口大骂,“你又是什么东西,你不过也是苏相举荐进来的臣子,于朕而言不过一丘之貉。”

“朝堂之上不缺美言,总归需要人说点逆耳忠言的,老夫今日便是不要命了,哪怕是死也得把话说出来。”老臣也是倔,逼急了竟是拐弯抹角的骂皇帝昏庸。

“混账,把他拖出去斩了。”

“陛下息怒。”

这时,一直不说话沉迷隔岸观火的魏太傅走了出来,“陛下息怒。”

太和帝费力捏了下眉心,魏太傅迈出一步,伏身道,“陛下息怒,不管怎么说尚书郎也是当朝老臣,追随先帝治理国家,没有功劳都有苦劳,望陛下念及他劳苦功高,便宽恕他一时冲撞龙颜。至于公主之事,眼下临近开春,国事繁忙,可先设皇家家宴,宫宴之事以后再议。”

“是呀陛下,保重龙体要紧。”

有了魏太傅开口,原本不敢说话的老臣也识趣的开始劝和,太和帝到底只是一时气急,倒不至于真的因为这种小事斩一个老臣,有了台阶,便借坡下驴了。他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再次走上前,“陛下身体欠佳,各位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这回,大臣们一改方才的哗然取众,竟是鸦雀无声,太和帝正要宣布退朝,安静的朝堂却响起了一声。

“臣有本奏。”

一时大家左顾右盼,却没有瞧见说话的人,最后,不约而同转向了后方。

上朝以官员大小排列,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最前面的王公大臣与皇帝的一言堂,后面的下官则是陪跑,方才的那声正是来自后方官员。

只见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位列,年岁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青色长袍,身材干瘪,略有尖嘴猴腮之态,七品芝麻官。

各位王公大臣见状纷纷露出鄙夷的眼色,但碍于天子眼下不好发作。

来人硬是顶着多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走出来后便不再作声,本以为会被轰出去,太和帝却说话了。

“谁在说话,到前头来。”

来人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御前,这时候太和帝才看清来人的面容,非常面生,怕是第一次进谏,勇气可嘉。

“这位爱卿有何奏?”

“陛下,去年青州水患天下皆知,但西北同样爆发了百年难遇的旱灾,眼下隆冬至,遇上了寒潮,本就粮食不足,西北战线瞧着已经吃紧,偏生后边还有越来越多灾民,微臣恳请陛下立刻开仓赈灾,不然灾民暴乱起来西北军怕是会腹背受敌。”进谏之人乃朝中为数不多的寒门官员,平日里根本没有存在感,其实西北旱灾之事他去年便有进谏,可奏折基本都石沉大海,眼下情况属实紧急,不得已便冒险得罪这群士族,告了御状。

此人的话将落,太和帝的脸色便如万里冰壑,又冷又黑,大臣们也是瞪大了眼,具见惊色

“旱灾?”太和帝看向了各位大臣,“这到底怎么回事?”

大臣们支支吾吾不说话,其实奏折不可能皇帝独自一一批阅,会先交予内阁大学士,挑拣后再转交皇帝。大大小小的灾情全国上下每天都会发生,这又是来自一个寒门官员的进谏,自然便截掉了,皇帝自然收不到折子。

太和帝一眼就看出这些老东西的心思,正欲发怒,转念却想到一个妙计。对了,他不是正愁怎么解决昭阳以及苏家同党吗?这不就天赐良机。

“西北战线事关重大,赈灾之事朕需得调派一番,这样吧,这位爱卿与司农令还有户部尚书去商讨个增派兵马粮草的法子,拟个章子再报给朕。”

“是,陛下。”

“退朝。”

“退朝!”太监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才见太和帝拂袖离去。

不过两日,司农令与户部便拟了一个章子呈到太和帝手中。

太和帝过目后觉得不错,以此传令昭阳公主以及兵部郎中姬墨舒上朝。

这日,姬墨舒心事重重。

皇帝视苏娘为眼中钉,按理说肯定会费尽心思除掉苏娘,但是这段时日她们没有受到任何为难,苏娘也从未在她面前吐露未来打算,却再三保证会送她离宫,也不会再让她掺和进来。可是……她与苏家结亲,背靠豫州商会,同时她也是苏娘在官场上唯一信得过的亲眷,皇帝虽杀不得她,但唯独不会信任她,甚至会忌惮她。能毫发无伤把她送出去,可见苏娘落了个把柄,又或是答应了什么条件。

身为姬墨舒,身为苏娘的伴侣,她可以欣然接受苏娘的好意,却唯独不能干等着让苏娘出手相护。眼下苏娘能一心一意护她虽教人心头欢喜,可细细想来,苏娘表现的愈发肆意妄为,以后要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大。

满心疑虑时已经到了金銮殿,姬墨舒侧目瞧着端手而立的娇人儿,心头的话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大臣已经到了,金銮殿两侧站着的是当朝的文武百官,从她们迈入大殿的那一刻起便成为了焦点。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有欣喜,有好奇,有明哲保身,也有不怀好意,这些形形色色的打量并未让焦点中的两人有所顾忌,两人直接旁若无人走到了天子脚下。

太和帝的冷眸从一开始便聚焦在那个女人身上,他眯眼打量着,疏离的眉眼蕴着漠不关心。虽然知道这女人向来目中无人,落网一个月了,终日不是吃喝玩乐就是与她的情人你侬我侬,日日汤汤水水不断的,全然不见阶下囚的自知之明。眼下见她骄傲的站在朝堂下,他俯视,她仰视,却依旧瞧不见有任何拘谨,举止投足间皆呈果决的王者之气。

昔日不止一次听父皇说过,她比他更有帝王相,可惜是个坤儿身,又是苏家血脉,储君的位置便落到了他身上。为了当好皇帝,他废寝忘食,太傅也多有称赞,可每当与她相比便又稍逊风骚。她总是各方面都压过他,不仅有旗鼓相当的才华,还有实力雄厚的世家背景,而他,竟是窝囊到认贼做母才有与她相较的实力。

一朝登基,于他而言是鲤鱼跃龙门,坐上这把龙椅本以为可以逐渐从过往解脱出来,却不想她依旧不正眼瞧他,甚至还叫嚣着要夺他的位。任何一个皇帝都难以接受这份挑衅,耻辱如干柴之上的一把烈火,瞬间便叫他泯灭其中。

难不成自以为的努力到头来都只是一厢情愿的笑话,能继承大统仅仅是因着她并非天元?又或是他的世家背景足够清白?真是可笑至极。眼下盯着临危不乱的女人,被欺辱的记忆涌上心头,尊严受辱最是教人冷静崩盘。

“皇姐见朕也不行礼吗?”温润的君子之言却比之叫嚣更甚,教人心头发毛。

公主见君本只需行欠身礼即可,但眼下皇帝的意思定然不仅于此,苏娘也是识趣,她顺从的伏身跪下,行了个叩礼。见状,姬墨舒也跪了下来,同行叩礼。

见二人还算老实,皇帝的脸色稍缓,开口的时候却又话锋一转,厉声道,“姬墨舒,你可知罪?”

大殿之上的天下之主根本没有给身体欠佳的姬墨舒好颜色,皇帝话音落下,王公大臣的视线便从公主身上转移到姬墨舒身上。

“臣……臣不知犯了何罪?”姬墨舒低头领责,在她话音落下,头顶再次传来了天子不怒自威的声音,“姬墨舒,朕命你南下协助治理青州水患一事,可朕却听闻期间你便有过公主的下落,哪怕不明身份,至少也该上报朝廷,致使公主流落在外好几月,你说,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