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1)

姬墨舒呼吸一滞,却并没有阻止某人的动作,而是忍着耳朵的啃咬努力分辨苏娘话语中的意思。注意安全就好?殿试之后应该就是任职罢,为何苏娘只字不提不提任职呢,还是说苏娘的目的仅仅是她考出一个不错的名次就算了?

恍惚之间,贴在耳边的温热吐息忽然抽离,她眼睑微垂,似是有点失落。

“我知道了,会注意的。只是你呢,你在这等我还是说回……豫州?”终究,她还是把心头的困扰说了出来,声音很轻,但每一字落在耳中都能激起涟漪,其实不需要问,她心底已经有了笃定的答案,苏娘不会回豫州。

果然如她所料。

苏娘点了点头,随后扬脸一笑,“我在这等你,以后一起回豫州。”

以后,可以是不久之后,也可以是许久之后的未来,但肯定会有回去的那么一天就是了。

姬墨舒眯着眼死盯着苏娘的眼睛,注意到那眼底分明清晰的坚持,似乎她一下子看懂了,只是懂了之后也不说话,又或者说她根本无话可说。

明明她是一个格外简单的人,却摊上了这么一段恼人的关系,造化弄人,不过如此罢。

“好,我明白了,时辰不早我先走了。”她淡淡说了句,便径直上了车,也并未过多看苏娘。她是讲信用的人,所以她不逼苏娘,但若是她找出确凿的证据,苏娘就没法躲,而此次进京,她正是去验证自己猜测的。

目送着马车快速远离,那速度竟然堪比逃窜似的。

苏娘抬了抬手,随后无奈的放下。

终归还是生气了罢。不过殿试之后也就临近收网了,届时便无需打哑谜,耗了这么久,姬墨舒累了,她同样累了。

直到快要离开这个山谷姬墨舒依旧没有回头看一眼,她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手上正攥着一个兔子吊坠,唇瓣微抿,随着时间推移距离拉长,抿唇的动作也越发刻意。

苏娘,苏大夫,就连白芷都在那个院子里,只有她一人远行。人心随着距离拉长也在一点点远离,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似相熟的两人在一点点的变陌生,让她茫然,也惶恐。

悲欢离合虽占据了一生中的半壁江山,人情世故自古都是如此轮回,周而复始。终于,在马车驶出山谷的时候,姬墨舒抵不住心头的触动,她撩开了车帘回头望去。这一望,便是望眼欲穿,这一眼,承载的感情复杂到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视线中已经瞧不见苏娘了,只能依稀看到隐没在山谷间的清幽别院,她揪紧衣角,未几,两行强作坚强的晶莹顺着脸庞流淌下来。

半月后,到了六月中旬,夏季特有的气温已然初露头角,北方的太阳到了夏日仿佛没有休沐日,每天都不会缺席,毒辣阳光终日炙烤大地,仿佛要把地上的花草树木,又或者人活生生烤熟。

京城不同于江南一带湿润温暖的气候,这里冬日寒冷干燥,夏日则炎热干燥,干燥的空气让鼻腔传来细微刺痛,炎热的温度更是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姬墨舒拿水浸湿帕子擦了擦脸,一路过来她的脸已经油滋滋了,上面似是蒙着一层油膜,不仅闷,还特别难受,精神也因此昏昏沉沉的。把脸擦干净后,她看着人来人往繁华依旧的京城,十分感慨。

京城繁华依旧如昨日,她们离开的大半个月在京城似乎没有掀起任何风浪,哪怕是那晚凶险的花船行刺同样没有激起任何水花。那晚对她们来说是生死一线,可对京城百姓与贵胄来说只是千千万万个平常夜,当然,除了某一人除外。

刚刚来到上回进京租住的客栈,还未下马车,就有一个人迎了上来。

“墨舒,你可算回来了?”顾婉约快步走近,发现马车里下来的人确实是姬墨舒后顿时惊喜万分。姬墨舒半个多月前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连家眷都不见了,眼看着临近殿试却依旧不见人她急的团团转。虽然姬墨舒考不考试她管不着,但如今的她是真的把姬墨舒当朋友,突然消失半个多月可是担心了一番,还以为出事了。

“对呀,这不是看着要考试了吗?怎么了?”姬墨舒有点受宠若惊,她借着春花的搀扶下了马车,这时候顾婉约才看见姬墨舒手上缠着绷带。

“你弄伤了手?”

“嗯,不小心摔到了,不过已然上过药,不碍事。”

“这个节骨眼怎的不小心些,好在伤的是左手,若是伤了右手才麻烦,你小心些,莫要碰水了。”顾婉约不免有点担忧,姬墨舒伤的可不轻,两日后就得考试,也不知道受不受影响,这出去一趟怎的还带着伤回来。

“好了,我晓得的。”姬墨舒有点不好意思,对这半道认识的‘同僚’展现的好意实在不适应,明明之前这家伙孤高又别扭,现在倒是亲和起来了,看来进京一趟见识过世面大家都有所长进呢,她又问,“房间还在吧。”

“在的,我让掌柜多留几日。”

“谢谢了。”

回到客栈,一通麻利的接风洗尘,吃饱喝足后姬墨舒倒头便睡了。距离殿试只有两日,在此期间她便安心养精蓄锐。

两日后,姬墨舒与顾婉约一同前往礼部。

鲤鱼一朝跃龙门,能够进入殿试的便都是天子门生,礼部尚书召集这些准进士们开始分发殿试穿的礼服。

参加殿试是不允许穿自己的衣服的,需要穿官府统一发放的礼服,而且还特意严肃的叮嘱他们特别是寒门学子今晚回去务必洗干净自己,头发也得洗干净梳好,现场教导了他们一些宫规宫礼让他们熟练下跪行礼,甚至最后还一再叮嘱一句,‘殿前失宜乃大罪,莫要到了这个节骨眼还功亏一篑’,这话说的着实叫人不敢大意。

于是乎,今夜姬墨舒还真仔细洗了一遍,连手上的伤口也换了一遍药,但不是因着礼部尚书的叮嘱,而是对功名的看重与认可。进士及第既是家族需要,也是她对自己的要求,事关证明自己的实力,有助于建立信心,这对常年辗转病榻陷入自我怀疑的她而言至关重要。现在,这一刻终于来了,她信心百倍。

顾婉约更是热泪盈眶,几乎当场就对礼服跪拜了,仿佛朝圣似的。对她来说,出头说明家族能够过上好日子,进士,进入士族的行列,改换门庭,是希望。

这一夜对许多人来说注定是夜不能寐的一夜,有人想着自己能考几名,有人想着今后改换门庭后的生活,有人想着以后的仕途前程,也有人想着为官后的站队,而姬墨舒,却想着苏娘。

这才刚到京城,她就想她了。

0066 66 殿试

翌日,姬墨舒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殿试在上午举行,所以这回依旧是凌晨就得前往皇宫。

到达皇宫的时候外头同样能够见到不少士族子弟,原本参加会试的三千余人到了现在就只剩三百余,寒门学子的人数用罕有来形容都不为过,还各个都面露憔悴。

忽然延期一个多月的殿试对富家子弟没什么影响,甚至还因此在京城好一番玩乐消遣,而反观寒门子弟就煎熬了,许多人因为盘缠不足不得不到了这个节骨眼却要打道回府,结果刚刚回去就又有了消息说举行殿试,他们又不得不赶回来。

不仅没能安心温习,还舟车劳顿,现在虽特意梳洗了一番却也显得很憔悴,倒是正正应了戏言中的那句,各个长了一副‘尖嘴猴腮’的范进样。

殿试在上午举行,姬墨舒穿着繁琐的宫服,红彤彤的一片,顺带挽了个发髻,腰间竖着玄色腰封,鼻若悬胆,眼若桃花,清秀柳眉自带特有的英气,光是站在那便叫人不禁多看两眼,那亭亭玉立的女郎当真意气风发的紧,当然若是忽略她手上缠着的厚实纱布以外。

俗话说三十而立,立业往往在一个人三十岁上下,立业代表着事有所成,立百业,这其中就包含了功名。好郎儿志在四方,从镇守边关到治国有道,能够进士及第之人大多也都是这个年龄层。

不妨设想一番,在一群三十来岁胡须长长自称老夫的壮年人中,姬墨舒不足弱冠,长相清秀,高挑俊美,顾婉约虽然比姬墨舒大,但也只有二十岁上下,还是会试的会元,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简直狠狠的打了这些世家子弟一巴掌。

在宫门处再次被好一番搜查,确保没有携带危险器具大伙才被领进皇宫。皇宫每一面宫墙都用珍贵的红漆涂抹,上面绘制着各地的名人名画,每当经过一处宫殿,寒门学子都会倍感震撼,惊觉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是比人和猪都要大。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最终停留在一座伟岸而不缺书香气氛的宫殿面前。殿试的地点位于保和殿,保和殿乃皇宫三大殿之一,殿堂装修富丽堂皇,占地面积大,殿门前的两根红木柱子粗的需得好几个人才能环住,除了外侧,里头同样气宇轩昂,地板无一不例外都是极为耗费人力畜力的大理石,大理石磨得发亮,站在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只见殿内已经置办了三百座位,这届录用的贡生共三百人,所以殿试便设了三百桌案。按照礼部尚书分发的座位依次落座,贡生们仔细听取考试规则。

最后,在千呼万唤中,那位天下之主终于出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不禁悬到了嗓子眼。

太和帝在御前太监的簇拥下走上龙椅坐下,雍容华贵的龙袍让帝王家的气场与压迫感都全然放出。在场所有人都恭顺的垂下了头,立刻匍匐跪下,大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