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1 / 1)

一直在一侧默默看着的李正,看到眼前这一幕,一时有些恍惚。

少将军如今和模样,和当年的少帅简直一模一样。

议事一直持续到深夜,郁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帐。见帐内空无一人,他立刻转身出帐。还没等他开口,帐外的护卫已主动指明了她的去处。

迈入隔壁大帐,郁明一眼就看见了她。她正和老赵并肩站在行军床前,两人背对着他,头抵着头,垂着眼不知在专注看什么。

郁明放轻脚步走到她身侧,本想出声唤她,可话没出口,他的目光先被眼前景象吸住。

原本一直俯卧的人,此刻仰面躺着,露出赤裸的前胸。因昏迷一月全靠流食和汤药吊着命,所以这袒露的前胸消瘦得能见着肋骨。而吸引郁明目光的,不是什么消瘦的前胸,而是前胸心口处位置,那毫无血色的肌肤下,正一鼓一鼓地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郁明看着眼前景象还在怔神,冯十一和老赵收回了目光。收回目光后两人自然而然便看到了他。冯十一早听见他的脚步声,所以对于他的存在并不惊讶。反倒是老赵,被吓了一跳。

“啊!”

短促的惊呼声刚出口,老赵就急忙捂住嘴,随即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大口喘着气嘟囔:“你们夫妻俩,走路都没声儿的?下回得给你们挂个铃铛,真是要吓死我了。”

郁明没理会老赵的抱怨,而是蹙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冯十一也看向老赵。缓过劲的老赵绕到一侧,小心翼翼取下他扎在楚伯棠头上的银针。数根银针刚取下,那本鼓动的心口便骤然停下所有动静。目睹一切的夫妇二人正疑惑,老赵叹了口气解释:“这是蛊毒。他中了蛊。”

蛊毒?

冯十一在江湖混了这些年,也只听过从没见过。更别提自幼长在军中的郁明。两人齐齐皱眉,还没开口,老赵又道:“这蛊毒不同于寻常毒物,不是用药材就能解的。所以,我……解不了。”

冯十一所有的希望本都系在老赵身上,可他这句话,无异于斩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而老赵的话,也彻底定下了一个结果。

楚伯棠,必死无疑。

冯十一沉默着,郁明追问:“那何人能解?”

老赵摇头:“蛊毒多出自南诏。寻常蛊或许还能寻到解蛊的人,可他这蛊种在心口,绝非寻常路数,也不是寻常人能解的。”

一路赶来萧关已耗了不少时日,眼下楚伯棠的命数,只剩一月了。如今大雪封路,就算从暗道带他出去,萧关到南诏相隔几千里。先不提能不能找到解蛊的人,这时间根本赶不及。

看着楚伯棠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冯十一沉吟片刻:“能想办法让他醒过来吗?”

既然救不活,至少得让他醒来。毕竟她还有太多疑惑要问。

老赵:“我只能尽力试试。”

再出帐时,冯十一脸色不算好。郁明刚想宽慰几句,穿甲胄的李正已匆匆走来。到近前,李正先对冯十一颔首唤了声“夫人”,随即转向郁明:“将军,斥候来报,突厥大军正在集结。恐要进攻。”

郁明闻言皱眉,随即转头看向冯十一。冯十一淡然挥手:“去吧。”

104 ? 第 104 章

◎军中叛徒◎

冯十一本以为他这一去又要去许久, 正打算独自入睡时,他回来了!

冯十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郁明边脱衣裳边回她:“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突厥人就是想搅乱军心。在耗尽我们的粮草前, 他们不会发起大规模的总攻。”

冯十一没再说话, 只静静看着他, 等他褪去衣裳、洗手净面, 上了榻,她冷不丁开口:“你来这儿,其实还想杀突厥人,为你父兄报仇,对吗?”

白日里冯十一躺着无事, 反复琢磨他说过的话。他步步为营, 不惜以身涉险,还拉着这么多靖北军旧部一同入局, 绝不可能只为了扳倒京中那些人!

当年他父兄的死虽是遭人设计, 但真正动手的,终究是突厥人。

冯十一问完, 郁明低头看向她, 没有半分隐瞒,轻应了声“嗯”,随即低声道:“此次统领突厥大军的,正是他们的先锋大将军。十年前, 领军的也正是他。我的确想杀他, 但娘子不必忧心,我不会为了给父兄复仇, 就拿自己和这许多靖北军旧部将士的性命去冒险。我也没打算与他在战场上面对面较量。”

冯十一盯着他, 见他神情严肃, 不似敷衍,便沉声道:“我不是想拦你……”

话未说完,郁明已懂了她的意思。他将她紧紧揽进怀里,轻叹一声后道:“我连旁人的性命都不敢拿来冒险,又怎会将娘子的置于危险之中。娘子如今要做的便是安心养好身子,其余的事,娘子不会忧心。我出京前答应过娘子,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就一定不会食言。”

冯十一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什么都没再说!

接下来的半月,冯十一安心躺着养身子,外头的突厥大军就如他所言,每日都要来小打小闹骚扰上几回,但大的总攻却是没有发起过的。突厥大军似乎就是想等他们粮草耗尽,然后把他们困死在这关墙中。

而半月来,冯十一也渐渐习惯了军营的日子:天还没亮便响起的操练声,敌袭时关墙上震耳的擂鼓声,还有老赵为了诊治他们三个病号,整日抓耳挠腮的样子。

冯十一唯一没习惯的,是她夫君那飘忽不定的作息。她能感觉到,每夜他都回帐陪她睡了,可清醒时她却极少见到他。他几乎总待在不远处的军帐里,他不说冯十一也不清楚他每日究竟在那军帐里谋划些什么。

而这一日,冯十一醒来后难得看到他还在身侧躺着,不仅躺着,起身后还慢悠悠陪她用了个膳。

冯十一正狐疑时,他握着她的手道:“今日,娘子与老赵他们换个大帐休息吧。”

冯十一拧眉:“为什么要突然换大帐!”

郁明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眼底藏着几分沉重:“今夜,我要抓军中奸细!所以今夜,娘子和老赵他们呆在一处,别四处乱走。娘子今夜也不用等我,早些睡。”

冯十一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没再多问,只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入夜后,军营渐渐沉寂,唯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与甲胄相撞声在营中回荡。冯十一躺在新帐的榻上,看着摇曳的烛光,竖着耳朵细听外头的动静,毫无困意。

三更刚过,几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营地。他们极其谨慎,避开巡逻路线,借着帐篷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军营中心的军帐。就在即将抵达那处被层层护卫守着的军帐时,其中一人抬手打了个手势,几道黑影立刻隐在暗处不动。

他们就这么默默蛰伏在黑暗中,直到军营西边突然燃起熊熊烈火,紧接着,急促惊慌的呼喊声骤然穿透整个军营:“走水了!走水了!粮草着了……”

呼喊声瞬间点燃了整个军营。原本沉寂的营地顿时乱了起来,士兵们提着水桶、纷纷朝着西边火光处奔去,连本守卫着军帐的一众护卫也忍不住分神张望,阵型松动了几分。

隐在暗处的黑影见状,交换了个眼神,趁着这片刻的混乱,他们如离弦之箭般扑向中心军帐。他们手中短刃泛着寒光,很快便于护卫们交战在一起。

护卫不敌,连连后退。就在几道黑影即将冲破最后一道防线时,帐前突然亮起数十个火把,火把照得四周亮如白昼。而此时,帐帘掀起,帐内,郁明一身青衫,笔直而立,他身后层层亲兵列阵,个个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