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十一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落座的人,冷不丁开口:“你用多少银子贿赂了官府?”
这些时日,官府上上下下派了不知多少官兵,大张旗鼓地搜查赵靖川和那些暴民的下落。可即便迟迟搜不到人,官府也从未提过这附近有一伙山匪,更没把暴民的事扣在山匪头上脱责。
这太不符合官府的行事风格了。除了官府被上下买通,冯十一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她问完,对面的霜娘也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开口:“这的知州……”
冯十一:“?”
霜娘:“我儿子的亲爹!”
冯十一瞪眼:“……”
什么贿赂,是她肤浅了。
这名副其实,是官匪一家啊!
冯十一还在震惊之时,几个大汉抬着酒端着菜进了门。酒坛和下酒菜摆在了长桌上,本懒懒靠着的霜娘直起身子,拎起酒坛留给冯十一倒了满满一碗。
喝酒谈旧事,冯十一也知道了霜娘假死后的事。游荡江湖,偶路过此间,遇到一众被乡绅和贪官逼到没活路的农户后,头脑一热,杀了贪官和乡绅后,又大手一挥,带着人在山上盘了个地。平日里过的也就是寻常农户生活,只是偶尔日子难过时,下山在道上劫个富。
可未曾想,劫着劫着劫了一个赴任小官,小官叫嚣着待他回去必定集兵来剿,看小官那张脸,霜娘舍不得杀,索性就扣下了。
扣着扣着,霜娘起了借种的念头。待借了种,孩子怀上了,这小官就被她丢下了山。原本骂骂咧咧说要带兵来剿的小官,被她丢下山后,非但没来剿,还在步步高升之余想方设法抹去他们的痕迹。
霜娘虽觉得他多此一举,但也懒得理他,就这么,她在这相安无事过了这么些年。
霜娘说完自己这么些年的经历,抬眸看冯十一:“你呢?离开青衣阁后如何!”
冯十一:“我成婚了!”
霜娘挑眉:“教书先生?”
冯十一一顿:“算是吧。”
霜娘听到回答,皱了皱眉:“什么叫算是,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冯十一沉默未答,霜娘也察觉出一些端倪,她没有再追问,而是转而问道:“他对你可好?”
冯十一挑眉:“他敢对我不好。”
嚣张中又带着自满的语调,让霜娘没好气斜了她一眼。
“能消受住你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寻常人。”
聊完各自的事,霜娘问:“如今青衣阁谁掌事?”
冯十一眼都未抬:“褚十三。”
本还漫不经心喝着酒的霜娘听到这话,抬眸去看冯十一,眼神锐利:“怎么会是他,他……”
叩叩叩
霜娘本欲说些什么,却被连续的扣门声打断。
瞥了一眼屋门,霜娘直起身子,撂下一句“你先坐着”就往屋门走去。
吱一声开门声后,霜娘冷眼看向立在门边的畏畏缩缩的几个大汉。
“什么事?”
几个畏畏缩缩的大汉你推我,我推你,推来推去,霜娘直接沉了脸。
“有屁就放,没事赶紧滚蛋。”
冷喝后,被推搡到最前面的大汉,垂着头,焉头耷脑走到霜娘面前。
“当家的,你不是让我们去问,有没有人看到在盘秋山坠崖的人吗?大刘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还把人扛回来了。”
本端坐在屋里的冯十一突然听到一声高喝:“什么?”
四处漏风的简陋柴房里,此刻挤满了人。冯十一站在最前面侧,看着闭眼躺在门板搭成的简陋床榻上、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人,只觉好笑。
这堂堂淮王殿下,生来锦衣玉食,没成想有朝一日,会沦落到睡门板。
不过睡门板,总比丢了命要好吧。
移开视线,冯十一看向站在霜娘面前、面色通红拼命解释的汉子:“当家的,我真不知道他们是谁!就是看他们长得周正,我家妞儿眼看要嫁人,死活看不上寨子里的人,我没法子,才捡回来想让妞儿挑挑……”
啧,眼光真不错。
这魏晋长得周正,这赵靖川可更是长得俊朗。
这大雪天,这么远的路,辛辛苦苦扛回来给女儿当夫婿,也真是拳拳爱女之心啊。
冯十一暗自诽腹之余,瞥向那汉子。
“你捡人时,还有见到旁人吗?”
大汉点头:“有。好几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的人呢。不过我早一步将人藏在我们挖好的地洞里了。”
寻常人见了蒙面黑衣人,多少会猜到有麻烦,这汉子倒好,为了女儿什么都不管不顾。冯十一没再多问,伸手探了探魏晋和赵靖川的鼻息。
气息炙热,再摸额头,也是滚烫。她皱眉转头,看向正指着汉子鼻子训斥的霜娘:“霜娘,出来一下。”
漆黑夜色里,霜娘的脸色沉如墨。她看着冯十一,冷声道:“后头跟着什么麻烦?”
冯十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已经十多天了,麻烦没找来,这么多官兵搜查也没发现人在你们这,应该没事。我来本就是要找他们的,你派人帮我送个信,我让人来接他们走,人走了,即便有麻烦也找不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