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渗水,地面湿滑,只有墙角几盏摇摇欲坠的烛火,映照出铁栏森然的轮廓,那囚笼般的陈设,令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脚踝处忽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小青低头,赫然发现手脚竟都戴着冰冷铁铐,锁链缠身,铮铮作响。
“这……怎么会在梦中被锁住?”她喃喃低语,声音未落,一道阴影已自远处慢步而来。
那人身形修长,墨色蟒袍拖地,气息如寒潭般森冷,暗金色的双瞳在昏黄烛火中泛着妖异光芒,他缓步近前,打开铁门,蹲身靠近。
垂落的银白长髮滑落肩头,微凉如丝,落在她颈边,小青本能地一缩,向后挪了半步。
这微妙的动作却像点燃了什么,他眼中陡然泛起怒焰,下一瞬,五指如钳扣住她脖颈,力道之狠,令她唿吸顿止。
“妖孽……妳怎敢坏我道行……”他声音低哑,几乎是从喉间挤出的咆哮,咬字狠戾,带着压抑至极的恨意。
这不是情趣调笑的掐脖,而是真真切切的杀意,如欲将她从尘世间抹除。
小青睁眼看着眼前这人熟悉的五官,冷冽的眉眼,却满目疯魔,似是业止又似法海,让小青难以分辨。
这个她曾戏弄、也曾试图理解的人,如今以审判者的姿态,将她钉死于罪恶之上。
小青虽不怕业止,但对于法海,说不怕那是骗人的,不过是强装镇定伪装成纸老虎罢了。
她忽然感到嵴背一凉,那不单是镣铐冰冷的触感,更是从灵魂深处渗出的毛骨悚然。
原来她自以为与法海的恩怨已随风而散,却不知,那债、那情、那错,早已刻进彼此骨血之中,无法逃避。
这瞬间小青忽然明白了什么,或许这情景就是他们的未来,如果是,那未免太令人寒心,想到此小青看着业止滑下两滴清泪。
还未看清业止的反应,小青终于逃脱梦境回归现实,只是那噩梦带来的阴影,早已挥之不去,深埋小青心中。
0288 283 离心 (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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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勐然惊醒,坐在床沿的业止为她擦拭冷汗,眼里全是担忧低声道:“小青。”
脖子窒息的感觉尚在,小青推开业止的手,摇头道:“我没事。”
小青说完便后悔了,张着嘴欲言又止,可说半天,话却被强行卡在咽喉中说不出,天机不可洩漏,小青无法问,满腹疑惑存在心中炼蛊似发酵。
在业止眼中,她到底算什么,若说那地牢是他们的未来,那现在经歷的一切又算什么?
他到底是法海还是业止,亦或是那沉骨于西海之下的“龙王”,回归神位后断情绝爱,开始清算旧帐,怨恨她这妖精败坏他道行,扰乱他修练。
再退一万步来说,她自诩拯救业止,殊不知,人家根本就不用自己的帮助、更不用自己的怜悯,全是自己满腔热血,一头脑热栽进去。
或许业止是喜欢她的,但对于龙王这种断情绝爱的神仙,他们间的爱情故事,不过是走马观花的一段回忆。
所以小青很想问业止,她到底算什么?
是他修行路上的绊脚石还是垫脚石,或许他根本不喜欢她,只是想把她当成渡劫工具。
这些话,小青都问不出,李道恒之死,与她即将面对的问题,压的她喘部过气,眼眶酸涩,摀着脸默默啜泣。
业止见此以为小青还在记挂李道恒的死,便也不再多问,温柔将她搂入怀中,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嵴。
业止沉默的关怀让小青哭得更难过,哭到最后,身心俱疲她不想再跟业止说话,干脆变回原型,任由业止摆弄。
小青化蛇期间成日神情恹恹无精打采,业止知道小青不想被打扰,将法相留在卧室之中陪伴小青,而他便去找王将军询问桃花源路引消息。
王将军早已将路引准备好,交由业止并告知使用方法,业止的话很少,那怕王将军有心寒暄,也聊不久,最后彼此疏离又礼貌的相互道别。
又过几日,小青心情好些终于愿意变成人身,只是她总是眺望着窗外,看着更远处的水幕外鱼虾游泳,总是环绕着若有似无的郁闷气息,纵是业止这等不解风情之人,也知道小青有异状。
随着她眼里温度日渐冰冷,像是在看仇人一般带着滔天恨意,此时业止终于查觉到大事不妙,也在这时,一直守在小青身边的黑蟒被赶出来。
小青的不满膨胀到极致,她举着剑对着自己的右小腿说道:“滚出去,你别再寄生在我这里,滚回去找你主人!”
黑蟒是受命要保护小青的,哪怕自己受伤也不愿离开小青半分,正当黑蟒还在用疯狂那简单的小脑袋思考时,匕首俐落扎下小腿肚。
黑蟒金瞳缩成一线,赶紧弹射过去挡下这刀,神器划破他的鳞片,源源鲜血流出,小青却无半点犹豫,她说:“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了,滚出去,不然我砍了我这条腿!”
黑蟒闻言只能委屈离开。
此时四海龙王殒落,王守义正在接手龙王们留下的烂摊子,焦头烂额的他找上业止讨论,当时业止觉得小青既不想见人,那就留点空间给她,于是也给自己找个差事做,干脆与王守义谈起四海之后该何去何从。
业止感知到小青那边的异样,他顿了一下,对王守义说道:“王将军今日到此为止,我还有要事处理。”
这西海之下能让业止称作要事的也只有小青,王将军当即猜出来龙去脉,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你们还没和好?”
业止回道:“我们很好,并无争执与吵架。”
王将军作为过来人,笑得有些耐人寻味,他说:“那是你觉得,女人不会无故生气,肯定是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业止皱眉,“我从未有愧于她。”
王将军煞有其事摇头道:“这种愧,未必是真的做错事,小至偷夹她碗里的一只鸡腿,或是夜里睡觉打鼾,这些都有可能成为她生气得点,或许平日相安无事,可等她每回都想着再忍耐些,然后一点点积累成山,最后就成了严重病灶炸出。”
业止眉头锁得更深,直言道:“小清并非是娇柔造作之人,她若有不满便会直言。”
王将军口中的女人正是胡婉儿,一听业止说自己得髮妻交柔造作当即不乐意,一拍桌道:“那不是娇柔造做,是体谅,那可是体谅,你明白吗?”
业止一针见血道:“体谅不应该是委屈求全。”
王将军气得差点掀桌,也不想再跟这顽石脑袋辩论,罢手道:“算了,跟你这人谈公事尚可,闲话家常那倒是自讨苦吃,太难聊。”
王将军说道:“对了,这些日子安排差不多,接下来我要前去其他三个地方视察,至于你这边就自便,我也不送了。”
言下之意,王将军要离开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