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尽己所能，卫道除魔。”法海未因称赞而喜悦，规规矩矩回礼，似是不喜欢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还请住持细说杨氏七十九口屠门细节。”

住持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回忆当年，“莫约十年前，那是风平浪静的日子，萧水无端起了场大水，淹死数千人，幸存下来的居民皆说：『他们看见一只有鳞的庞然大物』，因此有传言是妖邪作祟，可事后寻了许久未曾找到一星半点妖气。”

“此事暂且就此揭过，莫约一年前，杨氏在一夜之间被屠门，全家上下七十九口人尸首消失，半夜打更人曾在杨氏宅邸看见一闪而过的白色巨蛇，以为是眼花便没多想，谁知第二日杨氏便不知所踪。”

“本来这种小事不该劳师动众，但最近潇水郡水位有异，时常莫名涨潮，这个月才刚到中旬，就淹死了十三人，一想到或许当年那场大蛇是白蛇妖作祟，不敢再拖延，这才修书去金山寺请你出山捉妖。”

“蛇妖？”法海微顿回身看向门口处，窥视的绿影已然不知所踪。

法海，小青听过，是妖精间闻风丧胆的杀神，被他盯上的妖非死即伤，但不杀没有造孽的妖，虽说十年前那场水祸与她们无关，但杨氏屠门案却与姐姐脱不开关系。

杨老爷曾在京城担任重臣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年岁到了便告老还乡回潇水，六旬年纪膝下尚无子嗣，他听来偏方说食用有道行蛇妖的胆可以求子，为了求子他私下聘重金寻找蛇妖，发现潇水郡中有一隐匿于人群中的蛇妖，恰巧还是那落魄书生许仙的娘子。

于是杨老爷便命人将许仙擒住引蛇出洞，白素贞关心则乱满心里只在乎许仙的安危，无视眼前陷阱，甚至忘了与小青商量，便只身前去杨家营救许仙，生怕慢一步许仙就要丧命。

当白素贞看见被打到恹恹一息的许仙时，怒得变回原形，开始与道士缠斗，小青敢来时是在下半夜，此时双方势均力敌，白素贞到底还是不想害人命，都是收着力道避开死穴，便让道士产生白素贞寡不敌众的错觉。

杨老爷求子心切以到魔怔境地，看见小青来时竟拍手叫好说道：“好、好、好，没想到还有一条，来人也把她也拿下，老夫要凑个儿女双全，来个『好』字！”

小青还没摸清楚状况加入战局与姐姐一起抵御，以杨老爷的人脉请来的自然不可能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三脚猫道士，都是有真功夫的高手。

小青轻敌腰腹上不慎挨了一剑，她捂着伤处蹙眉嘶气。

白素贞稳住气，“小青，先救许仙离开，我随后与你们汇合！”

铺天盖地的法器压来，小青骂几句，躲避追击边说道：“姐姐，别管许仙那废物了，我们……”

白素贞架开飞来的剑凄声道：“小青，求你了。”

小青很生气，但还是依姐姐的要求营救许仙，谁知这个许仙早已被掉包，是易容过后的道士。

小青为许仙解开绳子，一边骂咧咧说道：“你这废物，除了每日说那几句酸诗还能做什么，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要我们……噗呲……许仙你！”

一道掌心雷扎实的打在小青内丹之上，深入骨髓的剧烈疼痛在体内炸开，真气紊乱狂躁，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小青没有防备挨上这击，巨大的冲击让她失去意识，失去意识前，小青无措看向面色惨白的姐姐蠕动着唇说道：“姐姐……”

眼见小青受伤，白素贞像是护崽母鸡，怒意瞬间炸起，出手也不再留情，剑剑杀招，后来似是绝得人身难展开拳脚搏斗，便化作原型一口口吞噬那些伤害妹妹与相公的恶人。

等小青再睁眼时，小青回到潇水郡的家中，床边坐着满脸自责的白素贞，而杨氏七十九口也在这夜尽数命丧黄泉。

这便是当年杨氏灭门案的缘由。

小青心急如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简短的跟姐姐说清来龙去脉，“姐姐坏了，金山寺那法海要来收你，我们快逃！”

许仙也想加入逃命，小青看这始作俑者气不打一处来，推开许仙，“别瞎凑热闹，你是人，他不会伤你，你就是累赘！”

时间紧迫白素贞按着许仙肩膀说道：“相公你放心，我暂时去避避风头，我……”

“娘子，我……”许仙满脸愁容，但就像小青说的他不过是个没本事的书生，又能如何，权衡利弊下他抱住白素贞与她以及腹中孩儿道别：“娘子你与孩子千万要保重，我……”

小青看不下去蛮横分开二人，“够了够了，正逃命，别儿女情长啰啰嗦嗦！”

0243 240 法海降妖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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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逃到潇水边界时，明明只是过条河就能离开的距离，她们却撞在一张金色薄膜上，触碰刹那金网闪烁金光仿佛一团火，直烧到那穹顶天际。

金网触体，皮肉焦煳的气味弥散，小青却死死咬着牙，未出半声。

白素贞尝试破网，却发现打进去的力似泥牛入海，她凝眸片刻说道：“小青，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做什么事，你根本没错，而且十年那场大水也不关我们的事，你现在回去被安上这莫须有罪名，他们可不是会听我们解释的主，姐姐，我们是妖，那些人根本不会怜惜我们，够了！”小青越说越急，最后有些气急败坏。

小青虽是喜欢游戏人间，但也明白自己是无法融入人间的异类，可她的好姐姐却不同，总是抱持着与人为善中有一天会互相理解，甚至三番两次爱上短命凡人，这次更是猪油蒙了心，打定主意要未凡人生儿育女。

小青觉得姐姐是疯了，但白素贞却认为这是真爱。

“姐姐你跟着我我，我有办法能逃出去。”

于是小青拉着白素贞潜回潇水镇上的那间寺庙，用计将抹布和尚骗出门。

白素贞明白小青想做什么，她拦住小青，“小青，不能这样，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小青心意已决未听白素贞劝谏，反倒一口咬定道：“不用等到事情更糟糕，已经很糟了，姐姐那法海杀妖不眨眼的，你若落到他手上会死的。”

小青忽然觉得无比悲凉，自从许仙出现后一切都变得很糟糕，她眼睁睁看着姐姐与凡人步向没有未来的姻缘，尽管她多次劝导，姐姐却像着魔似的认定非许仙不可，甚至与自己大吵一架。

千年来白素贞向来对小青温柔，不曾有过争吵，因为许仙这没用的废物，害得小青被姐姐劈头盖脸责骂，小青委屈的不能自己，但也从这次争吵之中明白到，姐姐是不会让步，最终小青只能将许仙当成空气。

眼下正值生死关头之际，小青无法眼睁睁看着姐姐去死，她鼻腔发酸急得快哭，哽咽道：“姐姐……我求你，你也听我一回好不好……”

白素贞被小青说动。

小青狭持那抹布住持，雪白色的麟霜剑底在他枯瘦的脖子上，迎面而来是带着愠怒的法海，看他那吃人似的眼神心理直打鼓，但小青还是强装镇定道：“解开金网，放我们走，不然我们就是死，也会拉着他一起上路。”

“法海住持无需顾虑我，千万别向这些妖孽妥协，万一放虎归山祸害的是更多生灵。”抹布住持并未慌张甚至有种若能为大义归西，也是得偿所愿。

小青不敢置信瞪大眼质问抹布住持，“你怎么能如此，枉你还是出家人，你的慈悲心呢！”

小青声音拔得太尖已经到声嘶力竭的程度，“什么叫放虎归山？我们姐妹俩为人如何，你也看在眼里，姐姐平日里接济的穷苦人，你是知道的，你还称赞过姐姐有一颗菩萨心肠！”

法海锡杖敲地一震，如衙门惊堂木拍下，让这混乱场面瞬间肃静，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审问道：“蛇妖，我只问，『杨氏屠门』是不是你们所为？”

小青正想要如何解释，谁知姐姐却说道：“是，是我做的。”

法海能见环绕在白素贞身的业障，倘若蛇妖狡辩有畏罪潜逃之疑，便会斩下屠刀，但她光明正大坦诚罪行，让法海暂且收下杀心，冷声道：“无需多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