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

命悬一线之时小青隔着衣服折碎那块桃木牌,李道恒不敢置信瞪大了双眼,他诧异小青为什么会知道,纵有千般疑惑,最终只留下一句,“小青等我回来救你!”

冰刃射下,将黄狗刺透,顿时血肉模糊,山神知晓又被李道恒那滑头逃走,更加愤怒向着山脊另侧的龙山城喊道:“李、道、恒!”

李道恒的危机是解除了,只要山神还在,今晚注定有场恶斗。

业止咬破食指剑指至于嘴前不知在念叨些什么,说完后轻点在她两眉心之上留下点血印,“他暂时察觉不到我们,快跑。”

小青问:“向上还向下?”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翻过那山脊只需再行五日路程,现在回头,虽说下山快至少也得七天起跳。

业止看着那因猎物隐匿气息而发狂乱投甩冰箭的山神,沉思片刻后说道:“向上。”

山神高喊道:“魑魅魍魉听我号令,找出与李道恒同行者,杀无赦!”

周围百兽齐鸣应了山神的召唤,就连妙妙也差点控制不住本能感召要嗷出声,好在小青给她的嘴捂的严实,三人开始东躲西藏,好在那些精怪都是向着下山路去寻,一路上已然遇见好几批。

风雪越来越盛,大雪封山白雪茫茫看不见前路。

寒意从四肢百骸渗透进来,似有无形的刀子一点点割裂血肉,冰冷得叫人连骨头都要碎裂,喉咙里呼吸,都像吞进了把碎冰,刀割火燎般的刺痛,直教人不敢再喘气。

此种严寒就连妙妙这雪山虎也耐不住颤抖,更别提业止一介凡人,冷风刺骨,吹得业止整张脸都麻木了,连嘴唇都泛起死一般的青紫,业止拢了拢披风,却拢不住寒意侵身,冻得血管几乎要凝固,可他仍咬着牙,步步向前,脚下积雪深厚,每一步都像陷进冰窟,可他硬是凭着一股子狠劲撑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呼出的气息化作白雾,眸光深沉如寒夜孤狼,唯有那一抹执拗,死死撑住他的身子不倒

“还行吗?”小青抚上他冻成绀青色的脸颊,催动妖力渡了些给他暖身子,业止闭眸时,眼睫上的雪花坠落,偏头贴上小青的掌心,轻点着头表示自己还能走。

山头近在眼前,翻过山之后还要再行三日,按着现在情况继续走下去是不可能的,小青停下脚步拉着两人走到一处还算隐蔽的角落,把妙妙塞入业止怀中让他取暖,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在这歇会。”

说罢,小青化作原型,从手臂粗细开始变大,大至树干之粗,有百尺之长,她盘起身将一人一虎围在其中。

隔绝掉寒气之后,本来还能扛的身体像是得到喘息般,所有压着的负面痛楚蹦出,业止粗喘着气,无力拍着小青哀声道:“不行,小青不可以,我们继续走,你如此畏寒……太冷了……你会死的。”

0180 178 破碎边缘 (虐男主)

(178)

业止呼吸急促,胸膛微微起伏,冻得僵硬的指尖死死攥住佩剑,指节因寒冷而泛着乌紫。

头靠着温暖的蛇腹,那眼神竟带着几分无力的祈求,声音哑得似是破碎的琴弦,“小青,放我出去,让我去对付那山神。”

他的声音虽微微发抖,却仍旧透着一丝执拗,仿佛这一去,便是不死不休的决绝。

小青将蛇身叠得更紧,近乎密不透风,她将头埋入蛇身,声音闷几分,“得了吧,凡人是无法斩神,哪怕是你也不行,上回王将军是个还未成气候的半神,所以才让我们得手,这正儿八经的山神,我们就别去硬碰硬,这天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大雪茫茫不见前路,你终究是凡人之躯,再找到山神前你得先被冻成棍儿,你就听我的先睡一会,等白天我们再想办法。”

“小青……”

“睡吧,指不定一觉起来李道恒就来了,他鬼点子多,定然可以助我们逃出升天。”

“你如何确定他会守诺?”

“你信我便是。”小青再给业止一剂定心针,“我可是千年青蛇,这雪天冻不死我,顶多就是冬眠罢了。”

失温带来的副作用显现,业止指尖已不再听使唤,微微蜷缩着,青紫泛白,剑柄在手中一滑,几乎握不住。

意识似浮沉在一片雾霭之中,渐渐朦胧,似有轻纱隔在眼前,他仍强撑着身体不愿倒下,努力想说些什么,唇却只微微张开,喉咙里挤出的,“小青,你在吗?”

“我在,睡吧。”小青觉得蛇腹上的业止还是有些冷,催动着他体内存放的妖丹给业止供暖,此时此刻小青才真正发觉到,无所不能得业止是个“凡人”,能斩将军冢的王将军,却会因寒冷这点小事而冻死,既强大、又脆弱。

小青低低哼起那首来自他家乡的采莲谣,音色绵软如风,轻盈似燕语呢喃。

小舟轻荡莲花开~

莲香袅袅穿堂洞~

观音石前祈愿好~

镇民共把心愿栽~

歌声温柔,如春风拂柳,让业止忍不住回想起莲香镇六月时的满池莲花,家家户户撑着小舟哼唱起那首采莲谣,那是他无比眷恋却寻不回的过往。

业止原本眉头紧锁,听着那熟悉的调子,终是在她轻柔的歌声中沉沉入睡,连喉间的轻叹都化作酣梦之息,即将睡去时,他依旧不放心,近乎气音问道:“你会一直陪我,对吗?”

小青停顿下,给了个模糊的答复,“或许……会吧。”

这夜风雪交加、雷声怒嚎,冰冻三尺之寒让小青进入东眠之中,失去意识前从不像神佛乞求的她,祈祷着山神别发现她们的踪迹。

次日清晨,狂乱一夜的暴雪终是停了,天地间寂静无声,只余一片皑皑白雪覆满山河。

东方天际浮起一道微茫的晨曦,金光自云缝中透出,轻轻洒落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之上。

积雪反照着晨光,莹润生辉,仿若铺了一层琉璃玉屑,光亮晃眼,微风拂过卷起几片残雪落在枝头,雪光流转,宛如一场未尽的仙境幻梦。

青蛇盘踞于山壁一隅,浑身结了一层莹白的冰霜,似琉璃铠甲,又似被霜雪封存的遗骸。

雪光落在它的鳞上,折射出淡淡冷光,却不见一丝生机,连蛇尾也不曾颤动半分。

天地一片死寂,风雪低吟,她的身影在这冰封世界里,静得骇人,叫人不禁心生疑惑:这究竟是沉眠,还是已随风雪长眠于此?

业止已然带着妙妙从蛇腹中钻出,冷风穿堂,吹得他遍体生寒,可比这更冷的,是她静静躺着的模样,看见此景竟不敢喘气,伸手搭在这冰层冻成的霜甲上。

霎时间,心口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攫住,连气息都止住了。

业止不敢去想,怕一个念头起,便真要应验了那最可怕的事,他的手微微颤着,想去唤她的名字,又生生忍住,舌根涩得发紧,喉间似堵了一块寒冰,整个人仿佛被丢入万丈深渊,冷得不知身在何处。

如果连她都没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别再留他一人独自茫然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