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老北站笼罩在淡青色的晨雾中。月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旅客。

“小心台阶!”顾有为左手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皮箱,右手搀着江桃踏上车厢。他今天特意穿了件藏青色的中山装,领口别着徽章,显得格外精神。

江桃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三个年轻人林保罗穿着崭新的白衬衫。大堂经理小周紧张地攥着车票,还有周德昌给她推荐的一个淮扬菜老师傅张奋斗。

“江总,这就是京市啊……”小周哇的一声,他还是第一次来京市呢。

江桃捋了捋被晨风吹乱的鬓发。她今天穿了件驼色的确良外套,这是特意为北上新做的。

走进软卧包厢,窗帘半拉着。顾有为帮大家安置行李,江桃则从网兜里取出几个铝制饭盒:“趁热吃,我让美食城早班师傅现做的饭团。”

列车猛地一晃,汽笛发出悠长的鸣叫。透过车窗,江桃看见的街景一帧帧后退。

她颇有些感慨。

“我去看看调料。”江桃起身时,发现顾有为正凝视着她。

“我陪你。”他接过她手里的饭盒,指尖不经意地相触。

摇晃的车厢,餐车里飘着茶叶蛋和泡面的气味。江桃从藤箱里取出三个贴着标签的玻璃罐这可都是她带来的秘密调料。

回到包厢时,三人已经铺好了床铺。江桃从提包里取出件枣红色毛衣。

“京市春寒,套在外套里头。”她递给顾有为。

顾有为没想到这一层,有些愣神,江桃见他不接,塞到他怀里。

顾有为无奈的收起来。

从公文包里取出图纸,在折叠桌上铺开:“你看,这是王府井的街区图,我标了几个可能合适的铺面……”

江桃凑过去,发丝垂落在图纸上。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樟脑丸味道。两人手指同时点在一处:“这里!”异口同声的瞬间,小周他们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京市的房租可能更贵些。”

江桃若有所思,能不能顺利租到房子还是个未知数呢。

傍晚时分,列车广播响起:“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是南京站……”江桃望着月台上叫卖盐水鸭的小贩,突然想起什么,掏出个搪瓷缸:“小周,快下去买只鸭子,晚上咱们就着馒头吃。”

当夜色完全笼罩车窗,包厢里的灯“啪”地亮了。

顾有为在上铺就着灯光看书,江桃在下铺清点着记事本上的数字装修预算、食材成本、人工开支……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停下来,在算盘上拨弄几下。

“睡吧。”顾有为从铺位边缘垂下手臂,指尖碰了碰她的发梢,“明天到京市有的忙呢。”

江桃合上本子,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次日清晨,列车驶入京市站时的汽笛惊飞了一群鸟雀。江桃贴着车窗,看见站台上竖着巨幅标语:“首都人民欢迎您!”

“箱子给我。”顾有为拦住要帮忙的张奋斗,“这箱得有三十斤,我来吧。”

张奋斗却没让:“我一个颠大勺的厨子,你也把我看的太娇弱了。”

出站口的铁栅栏外,来接顾有为的车子已经等着了。司机是个河北小伙,麻利地把行李装上车:“先送您几位去招待所安顿。”

车子驶上长安街,江桃摇下车窗。风夹杂着细沙拍在脸上,空气里有股北方特有的干燥气味。

“看!天安门!”小周突然指着前方。

江桃屏住呼吸。巍峨的城楼在晨光中泛着金光,广场上的红旗猎猎作响。

招待所是栋灰砖小楼,门前栽着两棵柳树。登记处的女服务员梳着两条麻花辫,看了眼介绍信:“哟,住203吧,朝阳。”

房间不大但整洁,两张单人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写字台上摆着暖水瓶。江桃刚放下行李,就听见楼下传来“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声。她推开窗,看见胡同里有个挑担子的手艺人,担子两头挂着磨刀石和铁皮桶。

“咱们今天就开始找铺面?”张奋斗掸着外套上的灰尘问。

江桃从箱子里取出个牛皮纸袋:“不急,先吃过午饭了再去。”

五个人舟车劳顿,得先吃饭。

第323章 招人

午后,一行人步行前往王府井。穿过东单三条胡同,空气中突然飘来浓郁的酱香。拐角处有家国营酱菜店,门口摆着半人高的酱缸,戴白套袖的售货员正用长柄勺舀着芝麻酱。

张奋斗嗅一嗅鼻子,指着酱缸,“这芝麻炒得香!”

江桃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走向柜台:“同志,这芝麻酱能尝尝吗?”

售货员抬眼打量她的穿着:“外地来的?”但还是舀了小半勺递过来。

江桃用手指蘸了点,在舌尖轻轻一抿。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满口腔,尾调还带着淡淡的焦甜。“买五斤!”她毫不犹豫地说,“不,十斤!”

顾有为笑着掏出钱包:“还没开张就先采购上了?”

“你懂什么,”江桃眼睛发亮,“这酱调麻汁凉面,能当咱们的夏季招牌!”

王府井大街比想象中更热闹。路东是四层的百货大楼,路西是新华书店,门口贴着电影海报。江桃在一家关张的绸缎庄前停下脚步,橱窗上还贴着“盘点停业”的告示。

“就这儿。”她指着门楣。

“你们看这门脸,跟咱们总店多像。”

透过积灰的玻璃,能看到里面宽阔的厅堂,水磨石地面上还留着柜台挪走后的压痕。墙角堆着几卷破旧的绸缎,在斜射的阳光里泛着黯淡的光泽。

顾有为记下门牌号:“我去房管局打听下产权。”

傍晚回到招待所,江桃在笔记本上画起平面图。铅笔尖在“厨房”位置重重地点了几下:”张师傅,这儿的灶台要重新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