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焚身的疼痛将他?裹挟在绝望和无助中?,如同当年黑暗中?生活了八年的子桑鸓,和火海中?蜷缩在角落里对天道无望的子桑岐。
“啊啊!!!”
猩红的火焰吞噬了他?的肌肤,子桑琽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哀嚎,透过扭曲而?模糊的火焰,他?惊恐地看到?了子桑鸓肆意而?顽劣的笑容,还有?笑容中?滑落的泪水。
他?笑得张狂快意,大仇得报的快意,可?眼底却溢出绝望和哀戚。
子桑琽动了动口,但火焰烧毁了他?的喉咙,让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瞪大眼睛,眼球凸起,血丝狰狞,死死盯着一步之遥的子桑,最终,犹如死鱼直挺挺地倒在草垛之中?。
没人知道他?最终那一刻想说的是什么,也无人在意。
他?身上的火很快便顺着草垛和烈酒蔓延了整个牢笼的四周,用焦灼的尸臭味形成一道浓烟烈火的火墙,与世界隔绝。
子桑深吸一口气,像是一瞬间卸去了这十年的重担和日日夜夜无休无尽的噩梦,也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身子后仰,双手撑着地面伸长了腿随意坐在地上,滚滚浓烟让喉咙有?些干疼,忍不住低咳几声,口中?溢出几丝血腥味,转瞬便被咽下。
子桑望着四周窒息的烈烈火海,忽然想知道,当年八岁的子桑岐在黑牢之中?被火海包围时是何种感受。
他?会不会后悔和自?己换了衣服,会不会后悔一时好奇发现了那座黑牢,会不会后悔打开?了那扇破败的铁门?。
子桑岐,我欠了你?一条命,现在还给你?。
灼热的火浪滚滚涌来,像是要将天地烧熔殆尽,常年噩梦中?的火焰将周遭裹挟,子桑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
至少在迎接终点的那刻,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而?不是什么狗屁天道。
可?是为什么……
子桑抬眸望向黑漆牢笼外?的条条天空。
今日风雪,未见?日光。
他?心中?忽然有?些遗憾,似乎透过火光映天的牢笼深深望去,望到?了那些在小木屋前的空地上同赵玉屿并肩而?坐的日子。
那时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穿透层层树荫落下的细碎阳光。
阳光下,赵玉屿一边烤着他?们刚抓上来的鱼,一边轻哼着他?至今不知名的歌谣。
回忆着那首歌的曲调,子桑闭上眼学着赵玉屿的模样轻轻哼唱,仿佛依旧身处在奉仙宫濛濛的清晨,身后有?个姑娘在笑着帮他?梳头发。
第51章 第 51 章 活下去
焚空热浪烧灼的牢笼中, 天地被一潮又一潮的热气扭曲,世界变得一片模糊,只余下血红暮色般的狰狞火焰。
浓烟滚滚烧灼着喉咙, 吞噬掉干涩灼烫的音调。子桑咳了几声, 扫了眼牢笼外?已?成?焦尸的子桑琽,眼底厌恶尽显。
焦臭又熏黑, 像是一只干瘪瘪的死?老鼠难看得要死?,他就算是变成?一具焦尸,也?肯定比子桑琽这个老东西好看得多。
不过死?了之后魂归天地, 也?无所谓好看不好看了。
不一会儿, 他又有些无奈地想着,被烧死?的确还是有些狼狈,好在赵玉屿瞧不见他死?时的模样, 不然日后自己在她梦里都是这种难看焦黑的模样出现?, 他便?是死?了也?得被呕心得活过来?。
许是浓烟侵蚀着神经,子桑一时间思绪紊乱,没头没尾漫无天际的胡思乱想, 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被灼干。
伴随着草垛干柴的噼啪的乍响,耳边热风夹杂着融化的雪花肆意?咆哮,在这一片剧烈的风声中,他影影绰绰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子桑......”
“子桑大人......”
一声又一声, 夹杂着风雪逼人的喘息。
子桑微怔,以为自己临死?前出现?了幻听。
他睁开濛濛的双眼抬眸望去,就见扭曲模糊的火浪之外?, 灰白色的天空中隐隐一道?黑点由远及近起伏而来?。
黑白相间的鹤羽背上,露出一颗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脑袋。
她顶着风雪,还不算熟练的独自趴在鹤背上, 额前的刘海被吹掀在风中肆意?飞舞,露出光洁的额头。飞灰似的雪砸在她的头上、脸上、狐裘围脖上,将?她的头发和?眉毛凝成?霜白,小?巧的鹅蛋脸冻得生红,像是涂了层上好的浓胭脂。
风雪吹得她平日里圆杏般的双眼艰难眯起,却在对上他视线的那刻猛然睁大,迸发出动人心魄的欣喜。
小?白落了地,赵玉屿挪动着被冻得僵硬的四肢从它背上滑下来?,看着满地血红的尸体惊愕不已?,却来?不及恐惧细想,踩着尸体血泊间的空隙跑到祭坛前,褪下狐裘想要扑灭大火。
然而火势已?起,她的努力不过杯水车薪。
子桑站起身,怔怔地望向祭坛外?的少女:“你怎么来?了?”
赵玉屿被烟呛得猛咳,边扑火边道?:“我来?接你啊!这群王八羔子没安好心,趁其他人还没发现?,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然而火势太大,一人之力根本扑不灭火,她便?索性丢了衣服去用力拉扯铁锁,想要将?牢笼顶端的铁栏拉扯下救他出去。
猴大本也?尖叫着想要扑火,却害怕得在一边抖着身子急跳脚,如今见赵玉屿去拉铁链,也?抱着铁锁牙龇嘴裂铆足了劲拼命向外?拉扯。
子桑看着她们挣扎的身影淡淡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是纯铁所制的牢笼,你拉不动的。”
“能拉动!”赵玉屿脸憋得通红,双脚绷直踏雪,一边将?铁链抗在肩上使?劲朝前拉,一边费力道?,“杠杆原理?!支点、滑轮,阿基米德能......翘起地球!”
她拼死?拼活挣扎了半天,铁栏却没有丝毫被撼动的痕迹,赵玉屿突然皱眉低骂一声,“妈的!我一个人拉距离不够长啊!”
子桑望向她泄气的模样,忽然笑了一声,与平日的尖酸刻薄不同?,他异常平静柔和?,目光像是看着此生难见的风景一般缱绻又温柔:“玉儿,这里就是我的终点,你已?经陪我到了最后,足够了。”
“够什么够!”
一直拉扯不动铁链本就急得像热锅淋油,又听到子桑这种丧气话,赵玉屿此时五味杂陈,猛地将?铁链甩到地上,瞪向他怒道?:“你说够就够了吗!你以为你是在对抗命运吗!你以为你这样很无畏很桀骜吗?不是的,你只是在逃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