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向来三妻四妾,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懂他的心思?”

“就算想三妻四妾,可还有哪家的小姐身份还能比咱们的琼儿高,许家就算不是平乐数一数二的富人,但也还是能说得上话,哪家的女儿竟能压我们琼儿一等,要坐那正妻之位?”

许正德面色凝重,又叹了一口气:“虽不直说,但言语之间我算是看出了,柳家那小子喜欢的县令大人的千金,但咱们许家这边他又不肯放手,看他们的意思,是想让咱们把琼儿许配过去做妾,才答应想办法帮我们禁止流言,还许家的清白。”

许夫人听到这里,也不禁生气了:“咱们家的女儿可不是生下来去给别人做妾的,他柳学民想纳妾我忍忍就算了,可居然想让我女儿做二房,我绝不答应,就你们男人金贵,非要三妻四妾,琼儿她姐现在夫妻二人不纳妾,不也是过得好好的,你也是,后院两三房还不够,还想纳,如今别人指定你女儿去做妾,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许正德自知踩到母老虎的尾巴,也不敢吭声,但他年轻时风流花心也是事实,可这二女儿是他手心上的宝贝,如今被刘家父子将了一军,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可若是不答应,平乐县防洪堤岸坍塌的事情就算到自己的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躲在门后的许琼华终于理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气得整个胸腔都要炸开了,她知道女大当嫁,自己从小到大也没个喜欢的人,既然小时候已经定下亲事了,到时候嫁了就嫁了吧,而且柳家在平乐也算是个不错的家庭,儿子好歹是个捕头,反正嫁谁不是嫁。

虽然挺羡慕姐姐和姐夫伉俪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深,可这世上能有几个男人能一生只娶一个女人,只要有钱,谁人不想往后院填充女人,连自己的父亲也是。

许琼华虽然生来爽朗,向来也不服输,但世道如此,她再要强也改变不了这一切。

可如今知道原来柳家居然抱着这样的心思,即便是做好心理准备,但仍忍不住心中作呕。

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许正德夫妇仍不见许琼华出现,忙遣丫鬟去看看是怎么一会儿,如今已经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睡懒觉睡到这个时候也太不像话了,可得到消息却是二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而且是只身一人。

夫妇二人大惊失色,要知道现在外面乱得很,满城都是流民游荡,倘若是别人家的孩子还好,怕是有人认出她是许家的孩子,怕是要糟糕。

忙派人四处去打探,看看二小姐到底是跑哪去了。

许琼华确实是因为昨日听了父母亲说起柳家的事情之后才起了离家出走的决心,可她来回就那个几个朋友,真正能投奔的也就明柔。

近日明柔的一系列举动,整个平乐县几乎无人不知,许琼华知道她就在孔庙派粥,索性也不远,出了家门后就直接往孔庙的方向而去,却不想今日明柔并不在那里,她找不到人,又不想回家,在街头雇了一辆马车前往桐庄而去。

许琼华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刚上了马车便被人盯上了,一撮衣衫褴褛的流民大约有五六人,偷偷尾随着马车的方向一路跟随,待马车出了城门大约行走两三里地的时候,那伙人趁着马车路过一片荒地,逼停了马匹。

车夫何时见过这样的事情,一听说这伙人是冲着车上的小姑娘来的,待这伙人将许琼华捉住后,趁着他们不注意赶着马车惊慌地走了。

许琼华被推到在地上,膝盖磕碰到路边的石头,痛得她眼泪直流。

拦路的这几人,因为家中有人在这次洪涝灾害中失去性命,流离失所让他们心中充满怨恨,得知防洪堤坝坍塌是因为提供材料的许家以次充好才导致的,故而对许家人恨之入骨,天天蹲守在许家附近,想等着有人落单了再伺机而上,没想到居然蹲到了许正德的宝贝女儿。

领头的人咬着牙齿道:“许小姐看上去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可知道因为你父亲,我们兄弟几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今连饭都吃不上。”

许琼华吓得浑身发抖,可一听到他们如此污蔑父亲,仍忍不住道道:“我父亲老实本分,做的是公平生意,堤坝之事与他何干,他又不隐瞒欺诈骗取别人钱财,你何不去问问采购次等材料的是何人。”

男人见她还嘴,忍不住踢了她一脚:“还敢狡辩,你敢说不是许正德卖的次等材料!”

许琼华被他一脚踢得闷哼一声,更是痛得眼泪直流,但仍硬着脖子道:“材料本就有好的和次的品质,而且各有用途,来人指定要买的是次一点的材料,给的也是次等材料的钱,凭什么我爹要卖好的材料给他。”

她的这话更是激起了那人的怒火,几个人上前来也不怜香惜玉,冲着她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许琼华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哪里还有还手之力,抱着脑袋躺在地上痛得呜呜直哭。

有个男人上前一把扯下她腰间的荷包道:“果然是吃人血的商人,一个小荷包都能装有几两银子。”

几人分完银子之后,满脸胡子的大汉看着躺在地上不止的小姑娘,只见她头发披散下来,露出一张带着星点血污的小脸,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凌乱之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地冲着领头的男子道:“老三,这小丫头的父亲害得我们连妻子女儿都没了,我们何不也让他尝尝女儿被别人欺凌的味道,你看这小脸白白嫩嫩的”

他话音一落,围在一旁的另外五个人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变了,几人都没有说话,但眼神也紧跟着变得贪婪,一寸一寸地扫过女孩的身上。

许琼华听到他们的对话,脑子里轰的一声,眼中瞬间失去了光亮,仿佛地狱的大门正在向她招手。

感觉到自己的脚被抓住,瞬间凉冰冰的触感从脚尖传来,许琼华大声尖叫起来,另外那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就要上来捂住她的嘴

就在这紧急的关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辆马车从城里的方向驶来,马车停了下来,有人大喝:“什么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事情,还有没有王法”

几个流民本就是沿岸的百姓,平日里也是夹着尾巴做人,如今见有人制止,瞬间就被喝住了,只是见到马车上下来的也是个女子,瞬间又胆子大了起来:“老子如今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王法。”

扶水瑶远远瞅了一眼许琼华的位置,正好看到那张小脸,顿时吃了一惊,脸色一变,从怀中掏出官府的令牌道:“几条贱命各有死法,我不关心你们想不想死,但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让你们几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扶水瑶常年来和各种人打交道,又经常待在县令身边,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质,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几个男人看上去凶神恶煞,可几条细细的腿杆子却在不停地打颤,她两眼一扫心中就已有了考量,张口之时就已经在施威,几个泥腿子何曾直面过这种气势,瞬间眼中已经露怯。

“还不赶紧滚!”

随着这一声怒斥,几个人吓得四处散开,瞬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扶水瑶这才将令牌收起,快步走上前,将满脸血污的许琼华抱在怀里,

看着女孩苍白的小脸和手臂上的淤青,长长的手指抚过这些伤痕,感受着她不停发颤的身子,似乎也能感知到她方才万念俱灰的心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庞。

“许琼华”

许琼华呆呆地看着她的脸,慢慢地意识才回归,原本涣散的眼神终于变得集中,想到方才差点受到的屈辱,鼻子一酸,眼泪刷的一下又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扶水瑶这些年跟在父亲身边,走南闯北,见过了不少龌龊的事情,也看过不少惨不忍睹的场面,而眼前少女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不过是被几个男打脚踢一番,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见她眼角的泪水一串串地滴下来,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将许琼华揽在怀中,轻轻地安慰道:“没事了,人都被我赶跑了。”

说完从身后搂过她的腰身,捡过被丢在一旁的鞋子,握着白白嫩嫩的小脚丫子套上:“你身上都是伤,我带你回家去找大夫看看吧。”

许琼华一听到回家两个字,下意识就想到家里要把自己送去给柳学民做妾的事情,脸色又白了一分,猛地摇了摇头:“不要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想去哪里?”

“我去找阿柔,扶姐姐你带我去找阿柔。”

扶水瑶不知道她为什么舍近求远不愿意回家,可她这般坚持,自己本来也是有事去桐庄,一时候不想节外生枝,就遂了她的意。

本想抱着她上马车,但扶大小姐向来很少干这类体力活,车夫走近想帮忙搭把手抬许琼华上车,但小姑娘见到男人身子靠近,就想到方才那几个流民,身子一缩吓得瑟瑟发抖,整个脑袋埋到扶水瑶的怀中,根本不让车夫和几个随从近身。

扶水瑶无奈,只好单膝撑在地上稍微一用力,这才将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但这一抱免不了会牵扯到她身上的伤口,许琼华痛得直哼哼,那细小的抽泣和声音听在扶水瑶的耳中,像是一直受伤的小猫儿一样喵喵叫,让人心疼,在低头看着怀里对方虚弱的样子,和平时她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大相径庭,更惹人怜爱。

“忍一忍,等到了桐庄就找大夫给你看。”扶水瑶也软下声音来安抚她。

许琼华见她难得温柔,更显得委屈,平日在家里哪个人不对她万分宠爱,就连她父亲待她都比对幼弟要好,可以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身上疼痛或许能忍一忍,但柔情的安慰更让她没办法抑制住想哭的情绪,越有人宠爱她就越骄纵,身上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找其他方式来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