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见到平乐县出现“明”这个标识,那些为明家愤愤不平的人也跟着振奋了,受过恩惠者更是奔走相告,纷纷跑来孔庙想看看是哪位明家的后人还在行善。

看到明柔的时候,才想起当年明老太爷那个身子羸弱夜啼不止的小孙女,没想到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如今长成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小美人。

好的面皮总能够轻易让人产生好感,更不用说还如此心地善良,加上大丰粮铺打着明氏后人的旗号卖平价大米,一时之间明柔的名气传遍了整个平乐县。

人们在津津乐道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忧,也不知道明柔在孔庙施粥,杜贤那个赘婿会要如何为难这个小姑娘。

因为有着这样的顾虑,受了恩惠的灾民们纷纷交头接耳,私底下大骂着杜贤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骂他利用赘婿的身份登堂入室,谋夺明家家产。

如此一来,杜贤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气瞬间变臭,成了平乐县人人喊打的恶人,也成了富商圈子的茶余饭后,他的铺子甚至半夜被打劫了几次,损失了不少的粮食。

当杜贤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孔庙的救助点已经安置了有将近五六天的时间,明柔这几天晚上也没有回老宅,杜贤每日派人来问,官差却推说为了保证明大小姐的安全,官府将她接回县衙当中暂住,虽然到了晚上人根本就不归他们管。

杜贤被堵得哑口无言,如今大丰粮铺从属明柔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眼下新一批受惠的灾民遍布城中,自己虽然是其亲生父亲,想要拿过来不但师出无名,而且房契地契也不知道在谁手上,名不正言不顺,若是轻举妄动,到时候躲在暗处的这些民众定会跳出来百般阻挠,怕是吃不了偷着走。

如今明柔代表大丰粮仓,坚持售卖平价粮食,也惹得其他富商对其这一举动痛恨不已,一来不方便他们趁机抬高粮价,二来好的名声都被明家给抢走了,但如今她有官差保护,根本没办法靠近。

杜贤没有办法将明柔接回来,只能干着着急。

明柔个性三分骄纵七分乖巧,内心却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她深知叶秋娘从以前到现在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自己在铺路,同时也是在报答外祖的恩情,因此连续几日,一直身体力行地待在孔庙帮忙救灾。

叶秋娘忙完自己的事情后会过来,但大部分时间在配合着衙门这边调粮,驻军部队已被调至平乐县,原本乱糟糟的局面瞬间变得井然有序不少,一些作奸犯科混水摸鱼之辈也不敢再招摇过市。

连续下了数日的雨,终于渐渐地停下来,可河水还在往上涨,好在出行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困难,疫情之后救灾工作仍在继续。

城内城外几个救助点依然还在工作着,每天发放基本口粮确保灾民能够存活下去,桐庄的这一次雪中送炭,无疑是缓解了整个灾情带来的困难,扶高派人在城墙上悬挂了一副大横幅,感谢桐庄明家捐赠的五千石粮食。

一时之间,明家的名头在整个平乐县处在了无双的地位,受其恩惠的人也感激不已,只有杜贤之流气得牙齿痒痒的。

第66章

平乐及各郡县在遭受洪水肆虐的同时,因为防洪点和码头的倒塌,使得沿岸的灾民以及下游深受其害的百姓对此愤愤不满,大骂衙门和县令贪图钱财偷工减料,才导致这才灾情演变到眼下这般地步。

扶高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在第一线救灾,这样的话自然没少听到,心中是又气又怒,防洪堤坝和码头的钱他是一分没贪,如今这口锅子却甩到自己的身上,如何不让他大发雷霆。

而真正负责此事的县尉刘承业见势不对,在一旁低头哈腰极尽安抚之事,只听他道:“水利之事,这群刁民懂什么,今年的水势来得凶猛,就连降雨量也要比往年多,堤岸防不住也是预料之内。”

见到扶高面色不虞地瞪了自己一眼,柳承业顿时噤声,可一旁作为捕头的儿子柳学民却出其不意地插嘴道:“大人,这个工程当时我们请了数名名闻晋中的工匠来参与,工程构造绝对不存在任何问题,如今看来应该是材料方面出了差错。”

扶高一听,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紧紧锁住了柳学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柳学民和他父亲一样,长了个五大三粗的样子,平日里这彪悍的模样倒是唬了不少人,可如今在县太爷这冰冷的眼神下,居然也有点发怂。

但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自然由不得他退缩,他咽了咽口水道:“当年这工程是爹负责的没做,但承接交由施工的却是张国富组建的工程队,如今工匠工艺没有问题,那便是材料的问题了,堤坝材料是由咱们平乐县的许家提供,若真要追责,怕是得从许家方面入手。”

柳学民这话听着好像头头是道,但扶县令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扶县令当然知道柳学民和许家二女儿早就定了娃娃亲的事实,如今柳学民却突然来这么一出,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想祸水东引把许家逼上绝路,顺利推掉许家的婚事吗,这代价未眠太大了吧。

而一旁的柳承业也没料到儿子突然来这么一出,按理来说,倘若不是因为扶水瑶的事情,没有意外的话,柳许两家的这门亲事几乎是没跑了,可儿子却突然把祸水引到到许家头上,不能不令他大吃一惊。

更何况,防洪点和码头建设之事,本就是他瞒天过海协同幕后之人策划的,倘若真查起来,这背后的猫腻之事怕是经不起推敲,故而生气地道:“学民,这些没边的事情,你没有证据张口就来,往时是怎么教你的。”

柳学民这才噤了声不再出声,只留着扶县令一人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在这之后没几天,不知是从何处来的风声,城中灾民都在议论纷纷,说防洪堤岸之事是因为当年材料供应的商家许家以次充好,将便宜的材料卖给办差人员,这才使得万阳江平乐段的堤坝和码头在洪水之下不堪一击。

这消息一传开,许家家主许正德哪里还坐得住,城中流言四起,他现在一出门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说他见钱眼开,卖出去的材料以次充好,更有甚者还把这次洪涝灾害中死去的难民给算到他头上,让他不寒而栗。

数日来,许家人每一个都不好过,许琼华也不例外,一出门就被人用骂,更甚者还拿东西砸她,好几次回家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许正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事情要是不处理好,往后许家在整个平乐县都抬不起头来,更不用说还要继续做生意,原本年前已经有好些大单子预定下来,这一波流言过后,这些单子纷纷被撤销,整个许家的材料作坊瞬间陷入了瘫痪之中。

许正德不得不去找当年跟自己购买材料的张国富,当年衙门将这个工程交给张国富来做,材料购买之事也主要由他协调,许家的材料是分材质等级的,上等中等次等,根据用途和功能不同采用的材料也不同,工程庞大如码头堤岸,自然应采用上等密度更高更强的材料,而一般宅院的地面铺设也根据家庭的具体情况,可能会选择次等材料,没有必要用到太好品种规格。

当年工程指派来的人指明购买的是次等材料,许正德有询问过用途,但对方却让他不要管那么多,再加上人又是未来亲家公介绍来的,既然是生意的事情,能挣钱生意为何不做,而且自己不卖,他们也是要去别处买,何必让这个钱流入别人的口袋。

可谁曾想,那防洪堤岸和码头才建设不到五年时间,在这场大暴雨之下,倒塌了。

这能怪谁!

许家是万万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到自己头上的一天,如今他是处在流言的中心,可真正决策者却逃出是是非非之外,怎能不令人气愤。

许正德第一时间就去找张国富,毕竟采购材料是他和衙门指派来的,可张国富却闭门谢客,连续找了好几天都是吃了闭门羹,不得已又去找未来的亲家柳家。

对于柳家,许正德心里其实有些膈应,柳家这些年来若有若无透露的一丝丝优越感,有一种许家赶着上去攀这门亲事似的,如今二女儿早已过了及笄的年纪,因为双方早先就定下了亲事,也办了及笄礼,可柳家这边依然迟迟未动,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许正德原本心中是来气的,可现在遇上这么个事情,他又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他当然知道防洪堤岸是怎么一会儿,不外乎就是那么一回事,拿了朝廷的拨款,找个商家将工程包出去,双方联合起来从中暗箱操作,用低价买进材料,将差额私吞进自己的腰包,这工程要是不出事就万事大吉,真出事又是另外一会儿,在这个事情里边,自己这个好亲家怕是捞了不少油水,可却把自己给坑了一把。

许正德心中直道晦气,可无奈城中没人听自己解释,现在整个流言已经遍布大街小巷,仿佛自己才是这场洪涝灾害的始作俑者。

可倘若真追究起来,若是没人帮忙说上一句话,势必还是要惹得一身骚,许正德知道轻重,即便知道柳承业父子是操纵者,但也只好藏起满肚子的抱怨,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上柳家去。

晚上,许正德回到家中,夜已深,家中烛火长亮,推门一看,妻子女儿都在灯下等他归家,原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是沉甸甸,未语就先叹了一口气。

“老爷,此事莫非很棘手,连亲家都没能想办法帮帮我们吗?”

许正德颇有些不快地道:“你把他们当亲家,可人家却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许夫人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见丈夫催促孩子们去睡觉,心中有些不安,还是让许琼华和其弟许泰先回屋。

许琼华看着父亲愁眉不展的样子,似乎藏着什么话不好说出口,大抵能猜得出来这事情可能跟自己有关,一副乖巧的样子领着幼弟回屋睡觉,待许泰睡下后又偷偷反身回到房外,偷偷探听父母在说什么。

“我道是柳承业那边是什么心思,原来是看不起咱们许家,想让琼儿去给他那儿子做妾。”

许夫人闻言大吃一惊:“他若是不喜欢琼儿,退亲就是,何必要折辱咱们。”